第二天姜淮月如約而至。
她今天拎了三個保溫桶,還有點吃力。即便是中午一樓大廳的人也來來往往,側過人群往裡走,她倏地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鐘望?”
對方聞聲偏頭看向她,嘴角上揚:“好巧。”
姜淮月:“你生病了嗎?”
鐘望:“沒。回家路過這裡,司機師傅順路過來複查。”
“你呢?”他問。
姜淮月用眼神示意了手上的三個保溫桶:“我爸媽在這兒上班,假期閑着沒事過來給他們送飯。順便也給一個病友送。”
鐘望點點頭。
沒過一會兒司機師傅拎着藥袋走了過來,鐘望囑咐了幾句讓他直接開車回去,自己留下和同學待一會兒。
手裡的保溫杯被接過,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邊走邊聊。
剛走到樓道,恰巧和秦筝筝撞上。她靠在牆壁上,顯然等候多時。
“咦,怎麼還帶家屬?”秦筝筝調侃道。
姜淮月知道她滿嘴跑火車,沒好氣地回:“這是我同學,鐘望。”
鐘望颔首示意。
秦筝筝很快就被他手裡的保溫桶轉移了注意力,興奮地小辮一晃一晃。
她指了指其中一個保溫桶,問:“是不是有我的一份?”
姜淮月本想唬一下她,誰讓她剛剛亂說。但看見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後,她想說的話卻卡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口。
“嗯。”她輕聲應。
秦筝筝看起來跟她年紀相仿,不知道是不是住院的緣故,看起來很瘦,跟皮包骨似的。
“那我要自己拿!”說着她挑了個順眼的桶,拎着走在他們前面。
秦筝筝沒回病房吃。
等姜淮月把給父母的飯送到辦公位上後,出來就看見秦筝筝坐在走廊的鐵凳上。不鏽鋼桶放在左邊的鐵凳上,她彎着腰,端着一盆白花花的米飯。
“你在幾零幾啊?怎麼不回病房吃?”姜淮月順勢坐到她旁邊。
“唔……”秦筝筝嘴裡的飯還沒咽下去,說話含糊不清,“有人……在睡覺,怕……吵到他……他們。”
姜淮月替她順順背,生怕她吃個飯給自己噎死了。
走廊過道時不時有護士推着小車路過,車輪骨碌骨碌,混着秦筝筝的吞咽聲一起。
“對了,你們學校現在在放國慶假吧?”秦筝筝扒拉完最後一粒米飯,飯盒見底幹幹淨淨。
姜淮月:“對啊,怎麼了?”
秦筝筝搖頭:“沒什麼。”
吃完午飯總讓人犯困,秦筝筝也不例外。她伸了個懶腰,姜淮月勸她回去睡個午覺。她撇嘴,說:“不要,太浪費時間了。”
姜淮月想睡個午覺有什麼浪費時間的,她在學校巴不得午覺睡上個兩三個小時呢。
手機這時突然響了,她起身準備去陽台接電話。秦筝筝見姜淮月走了,又纏着鐘望問東問西。
姜淮月回頭看了一眼,笑着擺了擺頭。秦筝筝怎麼跟個三歲小孩似的,腦袋裡有一萬個為什麼。
電話沒什麼重要的,是某學習軟件的網課推銷。她随便敷衍了兩句挂斷電話,扭頭卻看見原先的鐵凳上隻剩下鐘望了。
鐘望站着,眉頭緊蹙,臉色很不好的樣子。
姜淮月感到不對勁,跑過去問他:“秦筝筝呢?”
“被護士帶走了。”他猶豫了一下,繼續說,“你朋友有心髒病,你知道嗎?”
“什麼?”姜淮月身上閃過一陣寒意,“她沒告訴我……”
後怕不知不覺間蔓延全身,她感覺自己身處冰窟一般,整個人站着動彈不得。鐘望輕拍她的背,說:“走吧,去看看她。”
來到病房,護士安頓好秦筝筝,臨走之際再三叮囑:“你要控制食量,飲食必須低脂少鹽,别再吃那些東西了。”
姜淮月捏緊手指,一言不發。
秦筝筝看見了他們,默默側身背過去,把頭塞進床單裡,嗡聲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
她又重複了一遍。
秦筝筝的父母接到消息也趕了過來,他們一邊抱着秦筝筝一邊哭。姜淮月帶着鐘望悄悄退出去,拉好門,她看了眼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心裡五味雜糧。
“我是不是做錯事了。”姜淮月靠在牆上,四肢無力地貼着牆壁滑下,最後蹲在地上。
“沒有錯。”鐘望也蹲下,“你們都沒有錯。”
兩人依偎在一起,誰也沒再吱聲。
不知過了多久,秦筝筝的父母才開門走出來。
姜淮月起身,久蹲帶給腿部的麻痹讓她踉跄了兩下,鐘望扶住她。
“伯父,伯母。”姜淮月叫住他們。
陳淑梅眼眶還紅着,看見她還是挂着笑說:“你是淮月吧?筝筝跟我說了,她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