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韓廣的正妻韓王氏,乃是王皇後的隔房堂妹。盡管早已超出了五服的親戚關系,但終究還是姓王,與王皇後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這次也是受這位韓王氏的牽連。
朝廷的意圖十分明顯,就是要逼迫幽州王氏出手救人,從而坐實其“逆黨同謀”的罪名。因此,才會選擇在這寒冬臘月裡急于趕路,使得王家來不及在各州縣打點關系,押送路線也因此少了許多阻礙。
王德全心中暗自盤算,距離幽州還剩七八日的路程,按照當前的傷亡速度,要完成半數死亡指标并不算太難。然而,今天折損了幾個手下,使得眼下修補牆洞、處理傷員等工作都顯得人手不足。
盡管如此,他也不敢輕易将韓家的男人卸下鐐铐釋放出來。畢竟,他們的人數是差役的兩倍多,一旦齊心協力暴動,後果将不堪設想。
好在這些書生體弱無力,連半袋米都扛不動,此刻都縮在屋裡,無人敢與他擡眼對視。暴風雪封山,逃跑之路被封死,他們都被鎖在房間裡,倒也省去了不少看守的麻煩。
然而,當王德全回頭看到韓守信鐐铐下的右臂繃帶滲出黑血,虎爪傷之上又新增了狼齒貫穿的傷痕時,他不禁心生兩分感激和三分欣賞。
畢竟,這個人昨日曾殺虎救過自己,方才擋狼群時也未曾退縮半步。于是,他轉頭吩咐手下将韓柳氏押來,為韓守信包紮傷口。反正死亡名額已經足夠,留下一個能打的人或許在接下來的路程中還能派上用場。
被押解過來的韓柳氏,手法熟練地拆開了韓守信的繃帶,卻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她常年為丈夫和兒子處理練武時受的傷,但此刻,她的眼眶卻微微泛紅,心疼地說道,“非得這麼逞能嗎?這得有多疼啊!”
韓守信微微一笑,似乎想緩解氣氛,“沒事,已經凍得沒知覺了。”他瞥向隔壁房間,關切地問道,“顔兒沒被吓壞吧?”
韓柳氏一邊撒着止血藥粉,一邊回答道,“比昨天好多了,隻是還是不怎麼說話,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韓守信點了點頭,輕聲解釋道,“大家都是同舟共濟的人,總不能袖手旁觀。”
站在一旁的三郎韓守義聽了這話,卻滿臉不屑,“還同舟共濟?你怕不是忘了自己是個流放犯吧!人家可是官差,幹這行就得賣命,被咬死了也是活該!”
盡管他聲音不大,但屋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少人暗暗點頭,覺得韓守義這話頗有幾分道理。他們一路上早已對這些差役恨之入骨,韓守義的話正好給了他們一個躲在屋内的借口。
然而,十歲的韓元祝聽了這話卻十分不服氣,他攥緊了拳頭,心中憤憤不平。他覺得嫡房這些人從前就愛裝腔作勢,如今被父親、兄長和差役們從險境中救出來,反倒說起風涼話來。
他剛要沖過去與韓守義理論,卻被父親按住了肩膀。韓守信輕輕扯着小兒子退後半步,示意他不要沖動。
他知道,嫡房這些人雖然看起來沒力氣鬧事,但心眼卻比狼牙還要狠毒。前些天夜裡,他起夜時,分明聽到嫡房四兄弟在悄悄商量着什麼。
雖然他沒聽真切,但隐約能捕捉到“逃跑”和“幽州”等字眼。這讓他心中多了幾分警惕。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腕上的鐵鍊——這冰冷的鐐铐能鎖住手腳,卻鎖不住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