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纓與原暮白這一戰,開始得倉促,結束得也潦草。
原暮白望着她的背影漸漸融入黑暗,鬼使神差地叫她:“姑娘,此地路滑,當心。”
他追上洛纓的腳步,将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遞向她。
洛纓笑笑,沒接,視線落在他腰際的玉佩上,提醒:“原公子當是有要事,我便不耽擱公子的時間了。”
在他腰際,傳信玉佩正在發燙發亮,應是有人在給他傳信。
洛纓說完當即回身,重新坐回厚實的冰面,盤膝打坐。
于是,她便沒看到原暮白慌亂地查看玉佩時,耳垂上蓦然升起的一團紅暈。
“和尚,走了。”
靜立片刻,原暮白看看已然入定的洛纓,又垂眼看了看傳信玉佩,叫上了悟離開,臨走前又沖洛纓拱了拱手。
待走入洞道忍不住回望,眼前隻剩一片漆黑,他隻是略一遲疑就倒回去,将夜明珠放在洞道入口。
“阿彌陀佛,小僧竟不知原施主是這般細心之人。”了悟施展功法追上原暮白離開的腳步,“既是細心,為何看不出來小僧追你追得很吃力呢?”
“再多說一個字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啧,原公子謙謙君子,怎麼才見了個姑娘就改性子了?我瞧着那姑娘應是也欣賞你那副雅正端方的模樣,你瞧她,都不願同小僧講話呢。”
了悟口頭調侃原暮白,紙衣貼在了悟耳邊瘋狂點頭,悄悄起哄:“放心吧,我主人不會割你舌頭,他那是惱羞成怒。”
原暮白因而行得更快,将他們遠遠甩在身後。跑出山洞,又忍不住回望。
過了會兒,了悟不慌不忙走出來,瞅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忍不住問:“她當真不是你要找的人?”
“師父已将那人信息傳于我,不在這裡,我們得快些趕去。”原暮白微微搖頭,又蹙了蹙眉,回望一眼山洞,隐隐感到漏掉什麼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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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纓在冰潭上又修煉一日,為的是鞏固境界。與原暮白那一戰,竟鬼使神差的令丹田将淡金氣流徹底煉化,非但如此,她的修為也在那一戰中水到渠成的進入練氣二層,煉體也跨入刀槍不破之境。
重來一次,修煉速度有所提升不在她意料之外,但是煉體突破卻比她預想的順利。前世她煉體煉得晚,突破至煉體一境刀槍不破,足足用了兩年的時間。如今面對這樣的成就,說不激動是假的。
為了檢驗煉體效果,洛纓直接以拳轟砸冰面。不多時,裂紋便出現在厚實的冰面。再砸一會兒,她終于力竭,冰面也終于碎成冰塊,她忽然又有了新想法。
上岸調息,待體力完全恢複,她走到洞道出口,拾起地上的夜明珠,一時感慨萬千。
前世全心全意對待的人,卻在關鍵時刻對她痛下殺手。反倒是萍水相逢的人,至誠至真的幫助她。
心中記下恩情,總有一天她會報答他們。
洛纓不是矯情的人,有了主意,就不再瞻前顧後,不管是對原暮白,還是對方才新誕生的想法。
她重新回到冰面,連嚼兩棵屏息草,使出比方才更大的力道,拼命砸冰面。
“你瘋了?這是做什麼?”小花被她驚到。
“想吃月尾魚麼?想吃就安靜。”
接下來,洛纓用最快的速度砸碎冰面,又以最敏捷的身姿潛入水下。果然如她所料,隻有離開冰面才會被冰封,她潛入水底并無任何阻力。
冰潭面積不大,深不見底,洛纓下潛半個時辰,隐約看到一兩點“星光”,心下暗喜,那是月尾魚尾巴上積攢的月光。
跟着那兩條月尾魚潛遊,不多時便遇到一大片亮光,那些光點時而聚攏,如圓月一般照亮水底。時而分散,如星辰一般熠熠生輝。
洛纓潛入魚群,左撈右捕,不一會兒就兜了幾十條月尾魚。将它們裝入儲物袋,便開始尋找出口。
來冰潭時,是漩渦助她,如今水底平靜,說明隻有在月圓之夜潭底才會出現漩渦,且兩處水域環境相差巨大,漩渦很可能是單向的,出去顯然不能依靠此路徑。
她心下一動,就近抓了一條尾巴最亮的月尾魚。她找不到路,這些月尾魚卻可以。
原因無他,這些肥碩的月尾魚顯然不是一兩天長成,它們每月要離開冰潭去外界吸收月華之力,自然有出路。
洛纓用指尖刃将月尾魚尾部的月華光球剝離,随即松開抓魚的手,驟然失去尾光的月尾魚先是茫然地在她身旁徘徊,之後發瘋似的朝某個方向遊去。
猜對了。尾巴越亮,說明需要的月華越多,寒毒也就越重,失去月華光球對它們威脅越大。
如今距離上個月圓之夜應未過去多久,相較于等着下個月圓之夜,任誰都會選擇找替代品解燃眉之急。
洛纓尾随着月尾魚,穿過一個珊瑚洞穴,遊過一條長長的水峽,終于看到遠處水色漸淺,光線落下來照亮了水面。
不知她究竟離開了幾日,家中可還安好。
想家的情緒驟然在心中膨脹,她加快遊速。又過了一會兒,氣悶之感再度來襲,這是屏息草的藥效時間快到了。好在岸邊近在咫尺,再撐了片刻,便順利上岸。
此地距離望仙村不遠,相隔兩個村莊,修為提升使得她腳程更快,隻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趕回望仙村。
村外田間被燒焦的莊稼,村口那棵朽到一半、又重新抽出新芽的老樹,鄰居王嬸家門口那半個不知哪裡搬來的石獅子……一切都和她離開時一樣。
提起的心終于稍稍放下,她敲響自家院門。
院子裡很快響起淩亂的腳步聲,門一開,一大兩小三個人将她擁個滿懷。
“吓死我了,他們都說你去河邊,再也回不來了。”阿鸢比洛纓矮一個頭,整個腦袋拱在她肩上,險些令她沒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