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不清之際,葉慈迷迷糊糊地聞見鼻尖處傳來一絲血腥味。
“青州鹽商的嫡女,家中管束嚴格,不堪重負,于子夜投河自盡……”恍恍惚惚間,她聽見什麼人正在說話,聲音忽近忽遠。
“不要——”一道撕心裂肺的男子哭聲傳來。
“心中有恨便對了,選一個吧,是為她殉情,還是為我做事……”
葉慈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撐起眼皮,模模糊糊地看到一道紫色人影獨倚白玉欄,指尖摩挲着一支染血的珠花。
“她每月初七來,隻點《塞上雪》。”
一道雪白的身影手中寒光一閃:“香姑娘說我這雙眼很美,若能隻裝她一人就好了……”
他心口一點殷紅乍現,如同一隻被射落的飛鳥一般跌了下去。
不要……
葉慈想張嘴,想起身阻止,卻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那道绛紫色的身影婷婷袅袅地走過來,聲音仿佛包了層棉花似的,如隔雲端。
“居然這麼快就醒了?放心,我不殺你。隻不過你有些礙事,誰叫你都查到那裡了……”
葉慈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扶了起來,她力道很輕柔,動作卻很強硬,不容拒絕地掰開葉慈的嘴,将一種冰涼的液體灌了進去。
葉慈下意識地拒絕吞咽,于是不受控制地嗆咳起來,那人卻直接将手指伸進葉慈的喉嚨裡,強迫她将液體吞了下去。
一股強烈的惡心襲來,她想幹嘔,可身體卻很沉重,仿佛被鎖鍊拉入深淵般的冰潭似的,再次陷入了沉眠。
葉慈身體受到桎梏,思緒卻仍紛亂。
離三天之期隻剩下一天了,她無法為此做出任何努力,隻能清醒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雙手攬着她的背,将她扶了起來。
那人腳步很輕,似乎并不是光明正大地來的。
他将一個藥丸塞到葉慈嘴裡,葉慈本能地拒絕,來人卻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迫使她咽了下去。
“乖,這是解藥。”那人仿佛刻意壓低了聲線,但那聲音仍讓葉慈感到幾分熟悉,心中産生了一種沒來由的信任。
果然,不過片刻,她便覺得自己恢複了些力氣,使勁擡起沉重的眼皮,想看清眼前的人。
那人蒙着面,身形修長瘦弱,眸如秋水,正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進她心裡一般。
“這麼不珍惜自己,到底是不在乎如此挂戀你的我……還是根本就沒有心?”
他聲音很低,音調仿佛一支羽毛一般輕飄飄的,葉慈又尚未恢複清醒,腦子裡糊了一層漿糊似的,于是壓根沒聽清也沒聽懂後面的話。
雖然沒聽清,但她似乎從語氣中感受到了這人的閨怨。
……?
是不是救錯人了?
葉慈當然沒有傻到把這句話說出口,她乖順地就着黑衣人的手喝了口水,又被放到床上平躺了下來。
雖然精神已經基本恢複,但四肢仍然有些綿軟無力,葉慈順從地躺在床上,靜靜等待恢複力氣後逃走的時機。
“你的劍被放在門口了……”他似乎頓了頓,語氣有些無奈,“這樓裡除了你,沒人能拿得動。”
“解藥發揮作用需要半刻,你先稍作休息。”
說罷,黑衣人便越窗而逃。他身法極為隐秘,即便雄青樓中有層層防守,也沒有半個人瞧見他的影子,就仿佛此人從未出現過一般。
葉慈躺在床上,邊等待解藥發揮效力,邊在腦中默默梳理先前的發現。
那名名叫“阿郎”的雪域舞奴,和那位“香姑娘”想必已經兇多吉少,她記得自己神思恍惚之時,似乎聽到一道很像魏紫的聲音提起“青州鹽商的嫡女”,也不知說的是不是香姑娘。
等出去以後再打探一下這兩人的消息吧……
黑衣人說的不錯,果然不過半刻,葉慈便覺得周身經脈通暢,她嘗試運功,内力運轉一個小周天,隻覺得了無阻礙,這才翻身下床。
黎明将至,午夜的狂歡過後,正是雄青樓内一天中最冷清的時刻,仿佛乍然綻放而又迅速消逝的花火,隻剩下一片阒寂。
葉慈蹑手蹑腳地下樓,魏紫想必也不想讓别人知道葉慈的事,也沒覺得她下了那麼猛的藥,這位奇女子居然還會安然無恙,因此沒有派人看管她。
因着魏紫的大意,葉慈頗為輕松地拿到了千鈞,待她翻出雄青樓高牆時,天際已被朝陽染成一線粉橘色,像是火焰的邊緣。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