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芷是在全校師生大會時知道趙啟鵬被人揍的事,揍人的她也認識,陳硯南以及在他身邊的宋淮。
這次性質被校方定義為互毆。
但肇事者一排看過去,趙啟鵬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唇角破皮滲着雪,眉骨貼着紗布,耷眉喪眼的,帶着隐而不發的戾氣。
陳硯南在排頭的位置,因為強烈日光而微眯着眼睛,仰着頭,姿态從容的不像是被處罰的,更像是來領獎的。這兩者,他都稱得上駕輕就熟。
秦芷抿着唇。
打架這麼嚴重,會請家長吧。
陳爺爺是多年老師,對這種行為隻會更深惡痛絕,知道後指不定多生氣。
“原來許願真的有用。”葉奕然踮起腳尖,反複欣賞趙啟鵬的臉,可惜的是她人沒在現場,沒能親眼看見。
她好奇地問秦芷:“陳硯南他們為什麼會揍他啊?”
趙啟鵬說過,他們兩撥人井水不犯河水,雖然在一個班,但并不來往,也沒什麼過節。
秦芷搖搖頭,她不比葉奕然知道得多。
葉奕然咬着唇:“我一直以為陳硯南這種人不屑于動手的,有個詞叫什麼,風光霁月?除了他在意他誰都不放在心上,也沒人敢主動招惹他吧。”
秦芷見過陳硯南定期去醫院給陳爺爺取藥,每天會将藥分好,放進早中晚的盒子裡,督促着陳爺爺按時服藥,也見過他搶走陳爺爺的扳手螺絲刀,修水管通下水道換新燈泡。
他有放在心上的人。
比任何同齡人都要懂得照顧人。
在分神間,校方已經宣布學校近期管理與成就,最後教導主任走上前,通報這次的互毆事件。
涉事人員全是5班學生,八個人在宿舍裡互毆,連床闆都砸爛一張,所有損壞的物品将由校方定損賠償。
因此事情節惡劣,影響嚴重,所以将陳硯南等人分别記過處理,若屢教不改,作開除處理。
“陳硯南。”
教導主任回頭,眼神裡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過來念檢讨。”
上一次,他是學生代表講話。
陳硯南聞聲走上前,在話筒前停下,沒直接開始,而是在調整話筒的高度,對他來說,矮得有些過分。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像是來發言總結的。
教導主任看不下去,眉頭緊皺地催促:“快開始。”
末了又強調:“對着你寫好的稿子念。”
上一次他作為學生代表,校方要求内容積極向上,他交上的稿子沒問題,通過審核,在現場,他念出的完全是另一個東西,内容喪氣,不符合學生的精神面貌,但結尾處點題升華,也就隻是口頭批評。
對于優秀學生他們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奈何這次太過分。
陳硯南的确是照着稿子在念。
低沉的嗓音從擴音器裡傳出來,清晰得全校師生都能聽見。
“各位老師同學,午好,我是陳硯南。”
人群裡立即有一小波克制的嘩然,從四面八方響起,也隻是片刻,很快被身邊班主任的死亡眼神給鎮壓下去。
“很抱歉耽誤大家時間,在此,代表其餘七人,作出深刻檢讨。”
“于昨日中午,對同學做出不友愛的行為,損壞學校财産,打擾其他同學休息。”
“……”
字正腔圓,嗓音低沉磁性。
忽視掉他在說什麼,很難聯想到是在念檢讨。
葉奕然抿唇憋笑:“學神就是不一樣,他是真的很會陰陽人,什麼叫不友愛的行為,趙啟鵬指着自己的臉,想說為我發聲。”
旁邊人壓低聲音接話:“要不是老胡在這,我要笑抽過去。”
“好爽好爽,怎麼陳硯南看着越來越帥了!”
“本來就帥,也就秦芷一個人覺得一般!”
忽然被點名的秦芷露出茫然的表情,她清楚記得自己當時說的是還好,而不是一般。
她沒有糾正,認真在聽。
陳硯南是真的很會玩弄文字,他更多是在緻歉那塊破掉的床闆,痛心程度到誇張的程度,而對于自己的“不友愛行為”隻有隻言片語,對比之下,帶着淡淡的譏諷意味。
教導主任聽不下去,提醒:“讓你向被你打的同學道歉。”
而不是一張床闆!
陳硯南側臉點頭,笑容緻歉,仿佛才恍然,而報告已經接近尾聲。
他身體往前傾,略低頭,嘴唇靠近話筒,他掀着眼睫,坦然又從容地看向全場,不緊不慢地道:“基于以上行為,我作出深刻檢讨。”
“我認錯,但是不道歉。”
“謝謝。”
陳硯南直起身,薄唇帶着弧度,目光既平靜又無畏。
嘩然聲如湧來潮水,湮滅班主任白眼與叱責,肆無忌憚地響徹整個操場。
言外之意,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動手。
檢讨不過是應付形式。
教導主任被氣紅臉,連推兩三次反光的眼鏡,在這時他也詞窮,他走到話筒的位置,因為太高,不得不扯過架子:“安靜,安靜!”
“陳硯南!”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