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大部分人而言,應真湖龍女及其親屬,是宗教故事、民俗傳說的一部分。
對于少部分人來說,他們知道龍女真實存在,甚至和他的親人有過交集,但實在太過遙遠,以至于很難想象,這樣的存在會出現在眼前。
“老實說,我也有點不敢相信。”姚道長搖搖頭:“典籍中倒是有慈母波的記載,應小姐有了解嗎?”
他現在對應真潇十分客氣。
應真潇挑眉:“什麼叫慈母波?”
這真是她的知識盲區,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知曉所有凡人記載的東西。
“汛期長江入海時,入海口時有赤紅色波濤,從東海湧向長江。”姚道長說:“傳說是龍後挂念女兒,在入海口向江水問詢,龍女娘娘的近況,因其身軀赤紅,所以使潮水呈現出紅色。”
“江城海岸線其他地方,有時也有這種現象,說是龍後思念龍女,在海邊徘徊不去。”
應真潇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
“真的嗎?真的不是赤潮之類的嗎?”陸雁錦撸着小崽,十分好奇:“我不是不相信龍後存在啊,不過龍後想看女兒,直接去應真湖探親就可以了吧?龍不是能日行千裡嗎?”
說龍和人一樣會被距離困住,确實像是某種人類的狹隘見地。
姚道長哈哈大笑:“那就不得而知了。”
應真潇沒搭話,難得的有些放空,整個龍十分安靜。
她想,其實陸雁錦說的對,東海到應真湖,以龍族的腳程,兩個小時都不用。
——可這世上攔住龍的,從來不隻有距離。
席後,陸雁書兄弟送姚道長上車,應真潇落在後面。
侍者走上前,遞上一份打包好的甜品:“這是陸總特意吩咐為您準備的玉髓照冰心,已用恒溫食盒封裝,請您盡快享用,以享受最佳口感。”
這是席上的甜品,名字起得天花亂墜,其實就是桃膠杏仁露,應真潇嘗不出味道,也聞不到香氣,但甜品冰涼順滑,也能吃個口感,所以多吃了幾口。
應真潇有些意外,恰好,陸雁書折了回來,她朝他笑了笑:“多謝,陸總。”
“客氣。”陸雁書颔首,和她一同往外走:“今晚的菜不合胃口?”
應真潇微愣,笑着搖搖頭:“沒有,陸總選的餐廳很好,我隻是有點累。”
“嗯。”陸雁書未置可否:“陸雁錦先回學校了,我送你回去。”
“好,多謝陸總。”
……
是夜,應真潇又做了個夢,正是她知道有了小崽之後,獲悉實踐報告不合格之前的那段時間。
她向父王母後提及,二十年凡間生涯的種種;父王母後也和她分享,各方因為凡間調研一事,鬧出的許多樂子。
朱钰——她的表哥,南海龍太子也參加了活動,她舅舅挂念兒子,偷偷摸摸前去探望。
他到的時候,朱钰正跟領導建言獻策,建議拆除南海龍王廟,修建快速道路,那叫一個大義凜然:“不能讓封建迷信阻礙了經濟發展!”
氣得她舅舅龍須直抖,袖子一甩,回了南海。
四海龍宮去凡間是近水樓台,但天庭卻不是,因此鬧出不少事端。
有些神仙有監察下界的職能,有些神仙辦的就是凡間的業務——比如文昌帝君,自然可以渾水摸魚,探視自家子弟;但有些神仙卻沒有這樣的途徑,須得去天鏡湖——那是天庭俯察下界的地方。
但天鏡湖視野好的地方不多,并且,在十幾億人裡找一個特定的人,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因此各仙家為此鬧了不少矛盾,甚至有為了天鏡湖觀景位大打出手的,一時淪為三界笑柄。
母後說:“人間的父母是父母,仙界的父母也是父母,愛護子女的心情不會有出入。”
說這話的時候,母後把她攬在懷裡,輕輕捋着她垂下來的頭發,比劃着绾起她以前常做的發型。
父王則坐在對面,嘴裡絮絮叨叨:“不過是二十年而已,至于嗎?眼睛一眨就過去了……”
“哦?二十年而已?”母後揭穿他:“往日潇潇十年八年不回東海,你就坐立不安,睡個覺,恨不得把自己打個死結。”
父王便開始争辯,什麼“我兒身體不好”、“我兒工作辛苦”、“那些纨绔子弟和我兒怎麼能比”之類的話,于是一家三條龍都笑了起來,宮殿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畫面一轉,又變成了應真潇還是龍蛋時的回憶,父王母後帶着她去巡海,在外面逛了一天,她還不肯回家,滴溜溜地轉,于是在月色下,繼續陪着她做遊戲——就像他們總是做的那樣。
他們化作龍形,一青一紅兩道矯健的身影,在波浪間穿梭,尾巴揚起,将她高高抛起,傳給另一條龍,往複如此;而她則在蛋裡,發出無聲的尖叫,興奮不已。
那種飽滿的、昂揚的幸福化為力量,下一秒,蛋殼開裂,應真潇也随之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