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害怕騎馬?沒記錯的話,你從小膽子就很大啊,也是經常騎馬的啊,今日怎麼怕成這樣?都喚出暮某的全名了。”
蘇千夕默默翻着白眼,那口中膽子大的又不是她,那個會騎馬的更不是她,要不是現在害怕得不行,真想回身給這個姓暮的幾拳。
但現在她不得不緊緊抓着暮拾的手臂。
暮拾拉動缰繩,兩腿發力,“駕......”良駒奔馳起來。
蘇千夕抓得更緊了,因為害怕,聲音不受控制地從喉嚨蹦出來。
“啊......啊......啊......”
一路颠簸終于到了地方,蘇千夕感受到空氣的灼熱,睜開因害怕閉了很久的眼睛,面前是一片火海,興城衛的衛兵正在用水囊等工具忙碌地滅火。
她感受到身後暮拾渾身的顫抖,自己一直抓着暮拾手臂的雙手也跟着抖動起來,緩緩轉過頭,暮拾臉上是強忍着的鎮定。
一旁的北夏轉過頭,“郎君,有人先到一步,怎麼辦?”
暮拾顫抖着身體下了馬,朝蘇千夕伸出手,蘇千夕握住那隻修長的手,很明顯感覺到暮拾的手止不住的抖着。
暮拾将蘇千夕安穩地扶下馬背,簡單說了句:“待在這,北夏,照顧好蘇娘子。”便頭也不回地沖進了火場。
一旁的北夏在暮拾身後大喊:“郎君,不能去啊,危險!”
蘇千夕扭頭看向焦急萬分的北夏,“你們郎君這是要幹什麼?”
北夏氣得跺腳,“都怪我,要不是我辦錯了差事,現在怎麼會這樣?”
蘇千夕搖醒還在自責的北夏。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不管他要做什麼,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去送死!”
蘇千夕四處探看,起火的宅院不遠處便有條河流,救火的衛兵用的水就來自于此。
她立刻朝河邊奔去,撕下衣袍下擺浸入水中。
北夏追過來,“娘子幹什麼?你不能去,你好生在外等着,我這便去帶郎君出來。”
說着将頭上用來包頭發的黑布幞頭拆下,浸濕擰幹,掩住口鼻轉身也朝着起火的宅院跑去。
蘇千夕扯上來濕漉漉的衣袍碎步,看向起火的院子,腦袋裡鑽出來剛才暮拾渾身發抖的樣子。
她大為不解,那宅子究竟有什麼寶貝,暮拾都那副樣子了,還不要命的往裡沖。
她緊緊攥着手裡浸濕的布,眼睛緊盯着面前的火光,深吸口氣,猛的用濕布掩住口鼻,朝那宅院跑去。
蘇千夕從被燒塌的側門鑽了進院子,所幸院子中間的火勢還不算大,院中濃郁的酒精味鑽進她鼻子,四周望去,牆邊、角落都殘留着未燒盡的稻草。
蘇千夕心中一驚,這是起人為縱火啊!
繞過院中四散的燃燒物,蘇千夕在内宅院中看見了跪在地上的暮拾和他身邊的北夏。
她跑到兩人身邊,“快離開這裡吧,屋子都要塌了,火勢大起來,我們會被圍住出不去的。”
見跪在地上的暮拾呆愣地看着前方,蘇千夕順着那目光看去。
一個中等年紀的女子趴在地上,腳後的地面拖着一條長長的血印,而這女子滿臉滿身的血,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蘇千夕後退了一步,手一松,手中浸了水的布脫落在地。
那女子分明是被人用刀殺死的,臨死前她還拼命地朝院外爬。
殺人放火,毀屍滅迹,這一家人究竟得罪了誰?
還是說有人在毀滅什麼?蘇千夕看向緊握拳頭跪在地上渾身發抖的暮拾。
他不要命都要進來,就是要找那些人想毀掉的東西嗎?
此刻的暮拾,耳中仿佛聽見那十五年前的哭喊聲,面前搖曳的火光,不斷被燒掉的建築,映照出的是一幅幅記憶中不願想起的慘痛畫面。
“阿娘……不要......”
暮拾用力捂住耳朵,十五年前,他父親被扣上勾結逆黨謀殺太子的罪名,前腳剛入獄,這邊刑部就帶人上勇穆侯府抓人,說是抓人,實則卻是挾私報複,一時間全府上下血流成河,府上值錢的東西都被掃蕩一空,最後是一把火掩藏了所有的行徑。
暮拾此刻望着這和當年如出一轍的都尉大宅心狠狠地沉了下去,他當真鬥不過這背後的人嗎?
能證明父親清白,能為侯府上下申冤的證據明明馬上就能到手,如今也沒了。
暮拾踉跄撿起蘇千夕掉在地上的濕布,面容帶着憔悴,那模樣就像是在即将迎來曙光的前夕再次掉進黑暗深淵一般。
他将濕布遞給蘇千夕,聲音嘶啞,“你怎麼進來了?我帶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