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循着朱芽行走的痕迹追了上來,他是經驗豐富的獵手,善于追逐獵物,即使朱芽早就跑的沒了影,他依舊能根據草葉倒伏的方向和土壤上留下的腳印判斷她的去路。
不多時,隼見地上的痕迹跨度慢慢減小,知道朱芽就停留在附近。
這裡已經是林子深處,古老粗壯的樹木交錯盤踞,都是需要幾人合圍的粗細,樹冠中有縫隙讓陽光擠出來投射到地面,其他的植物便為争奪這點夾縫瘋狂纏繞生長,将他的視野牢牢困在幾米的範圍間。
忽的,他前方大樹後有草木晃動。
隼目光一凜,矮身從地上拾起一根手腕粗細的枯木,緩緩站起身來,他小心撥開垂綴在眼前的樹葉,繃緊肌肉慢慢靠近。
那草叢的響動越來越大。
隼握緊了木棍,橫在身前。
一步,兩步,三步…
“隼。”草叢中突然傳出朱芽的聲音。
隼腳步一頓,木棍垂落身側。
“阿瑪庫?”他問道。
“是我。”
隼放松下來,他大步上前,就要跨過大樹旁,又被朱芽制止。
他的眉頭又緊靠在一處:“發生了什麼嗎?”
即使沒有更深的了解,他也感到朱芽并不是那種行為跳脫的人,不會無緣無故丢下衆人跑開,其中必然有什麼事情發生,隻是他不知道而已。
他瞬間緊張起來,又是一步跨出。
“我沒事!”朱芽不想隼再靠近,忙說:“沒什麼大事,我自己可以解決的,你就先回去幫菟将那些竹竿帶回竹屋,我稍後就來。”
隼的手已經停在草葉上,隻需拂手一撥,就能将裡面看個清楚。
他身量雖高,但草葉也是又高又密,隻要他不撥開,就能将坐在裡面的人遮蓋住,不露半點。
隼放下手,道:“我就在這等您。”
他說完,就安安靜靜的站着,變成了第二根樹木。
朱芽聽到旁邊穩且輕的呼吸聲,垂着眼看自己的雙手雙腳。
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被一層淺褐色的柔韌毛發覆蓋,隻留下一雙手心赤裸,看似好像返祖成了猿人。
而唇角卻突出了兩顆雪白尖利的獠牙,發絲間有一雙如倒轉心形的耳朵随着主人的心情耷拉着。
不是猿人,是野豬。
隼以及其他人傳遞而來的信仰使得她的身體再次發生了異變,她真的在漸漸變成所有人希冀中的那個“阿瑪庫”,隻是從人變成野豬這件事太過駭人聽聞,即使朱芽早就有心理準備,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吓得不輕。
她可沒想過在衆目睽睽之下長出一身鬃毛,青春正好的女人突然變野豬?抱歉這太玄幻了,她暫且還不能接受變豬的是自己。
能不能接受是一回事,現在該怎麼把這一身毛隐藏起來又是一回事。
她無奈搓搓手臂,毛發如水波一樣湧起又落下,激起一陣陣癢意。
她能耐心等待這身毛褪下去,外面的隼等得了嗎?要是他執意要看自己情況如何,自己還能為了隐藏秘密殺了他不成?
朱芽歎了口氣。
外面又傳來隼的聲音:“怎麼了阿瑪庫?”
朱芽被他這一聲問得毛發突然炸起。
好奇怪的感覺。
沒想到現在連歎一口氣,就有人立馬緊張地詢問,讓她渾身不自在。
“要不你還是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可以嗎?”朱芽小聲道。
外面沉默了一會,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隼離開了,但他走的并不遠。
朱芽的聽力更加敏銳了,她聽見隼的腳步停在了十幾米開外,粗糙的樹幹摩擦獸皮的聲音響起,隼尋着一個可以倚靠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還是想等她。
隼盤腿靠坐在樹下,揚起頭,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穩地停留在一個地方。
在飛鳥部落,他是卑微低賤的奴隸,因為在争鬥中殺死了飛鳥部落的戰士,他必須終日勞作并接受随時出現的鞭打,蜷縮在圍欄邊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是他為數不多的休憩時間。
逃離飛鳥部落之後,一群行走在荒野間的人類便成為了野獸垂涎的獵物,他們一面奔逃,免于被部落抓住斬首,一面警惕躲藏,小心避開狩獵者的地盤。
停下來,就意味着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