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天色一片昏暗,水潭前忽的亮起了火光。
星帶着族人們舉起火把,一齊送前去參加交易會的隊伍下山,在晨風中躍動的火焰蜿蜒成一條長蛇,遊走在幽暗的林間,直到天邊太陽初升,留下的豐族人才折返回駐地,開始新一天的勞作。
首領暫時離開了,她們心中雖然有些空落落的,但也不曾升起懈怠之心。
交易會一去,來回少說也要一個月,這個月裡部落中要忙的事多着呢。
日常的狩獵采集不能間斷,這次跟随朱芽離開的都是狩獵隊的好手,獵和菟隊伍中的狩獵隊成員全部被抽調,隻留下了隼的隊伍和朱大黃,好在一隻大狗能頂上四五個人,才不顯得捉襟見肘。
地裡的野生稻長勢極好,現已漸漸抽出穗來,這個階段是一日都不能停止澆水,其它田地裡的莊稼也開始大量長葉出苔,施肥、灌溉、除草、抓蟲、松土,幾乎是片刻不得歇息,豐族人也算是提前體會到了農人的不易,與朱芽分别時,星拍着胸脯保證她一定會好好照料這些作物,待交易隊伍歸來之時,田地間定然是莖葉繁茂的景象。
星絕不是在誇口,自這些種子發出嫩芽被移栽到地裡後,就沒有一株長勢不好的,野生稻的莖稈能長到食指粗細,健壯結實,菘菜苔發個不停,出了一茬又一茬,今日剛摘下明日又新發,生姜地裡生新塊地上發新枝,春季一到,豐族種下的作物就熱熱鬧鬧長起來,比野生野長的草木茁壯多了。
沒道理首領一離開,這些莊稼就在她手中衰敗,星可是勵志要靠種地養活無數人,平日裡都恨不得住在地裡,朱芽一走,她更是拿出十二分精神專心種地。
其它族人亦各自忙碌起來。
朱芽一行十人交替推着兩輛闆車,兩日後便抵達了鹽井附近,雲果然帶着人在附近等待,其中一人看見了豐族的隊伍,連忙跑去告知雲。
雲吐出嘴裡的草根,從石頭上一躍而下,向朱芽迎來:“你們終于來了,我都在這等了一天了。”
“可不叫你們白等。”
朱芽俏皮一笑,從身後的背簍中取出一包鼓囊囊的榕葉包裹,打來一看裡面一排齊整的綠餅,各個不過巴掌心大,油潤潤的,聞起來清香四溢。
“這是什麼?”雲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甜香,這樣的食物她從未見過。
朱芽道:“在草甸邊緣生長有一種帶絨毛發黃花的野草,摘了它的嫩葉和野山藥蒸熟,攪在一起揉成餅,就可以做成這樣的菜餅。”其實裡面還混有少量稻米磨成的粉,但豐族駐地之外的野生稻穗少實小,根本無法大量産出,朱芽便将它隐了去。
“雖然這餅沒有肉,但味道香甜,我的族人們聽說你會親自來接,天還未亮就起來烹制,特地叫我帶來送給你們嘗嘗。”蒸好的菜餅趁熱封存,兩日之後依舊柔軟。
雲取了其中一塊送入嘴中,黏糯彈牙,野菜的苦澀味道很淡,咀嚼兩下便被山藥的甜味給取代,咽下肚後還覺得滿嘴留香。
雲兩口就吃淨,猶覺不足:“這真是野菜做的?太好吃了!”等待的煩躁被口腹滿足的欣喜抹去,她現在滿心隻想着能不能再來上一塊。
朱芽将整個葉包遞給她,雲燦爛一笑,也不客氣,伸手接過和同伴們大口分食起來,她們在這裡等待了大半天,腹中早已有了饑餓之感,這些菜餅來的正是時候。
說來奇怪,這菜餅不大,吃上兩三塊竟也能填飽肚子,雲和同伴們心滿意足,對朱芽隊伍中的其他人也熱情起來,還搭手一起推闆車。
鵺一早就盯着這怪模怪樣的東西瞧,知道這是豐族用來運交易品的工具,但它大半模樣和交易品一齊被獸皮遮蓋得嚴嚴實實,隻留下兩個木轱辘和把手露在外面,這半遮半掩的,勾得人更加好奇。
礙于雲正和朱芽聊着,她便靠近一個看着面嫩的豐族人,問道:“這個小哥怎麼從沒見過?”
同行的菟龇着大牙拍拍那人的頭:“這是我弟弟,我們都叫他牙,前幾次取鹽的時候他守着駐地呢,這次叫他跟着隊伍參加交易會,也好讓他瞧瞧其他部落的勇士是什麼樣子,免得整日愛咋呼。”
牙幽怨的瞪了菟一眼,雙耳發紅。
鵺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牙一遍,見他目光清澈雙頰飽滿,肌肉緊實,看起來壯碩有力,不由誇贊道:“他已經是一個戰士了,春使部落也少有這樣強壯的年輕人。”
菟更加大力地拍着牙的背,滿嘴謙虛。
話頭一聊開,鵺又東南西北的扯了一些話題,菟一一應答,她拐彎抹角的想從菟口中得到一些闆車的情況,也都被糊弄了過去,她還想再問,被一旁沉默的獵瞥了一眼,男人的灰色眸子中透露出一絲警告。
明明豐族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部落,怎麼生出的人都這般兇悍?
鵺悻悻收回話頭,回到了雲身側,心不在焉地聽着她與豐族首領閑聊。
翻過鹽井後的幾座高山,滿眼綿延的丘陵與天際線相接連,在低矮山巒間上上下下頗為不易,幸好有闆車運載物品,大家交替着拉繩倒也不覺得勞累。
太陽西移到山腰位置,雲找到一處山洞作為過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