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情況是随着人和物品越來越多,交易會場的氣味越來越複雜,長久未清洗過的人味,潮濕腐爛的泥巴味,發酵生菌的爛肉味等等刺激性的味道直接将周圍草木的清香壓蓋住,不停沖擊着朱芽的鼻腔。
即使是豐族部落最臭的發酵場,難聞程度都遠遜于此。
她要在這樣的場地呆上半旬,怎麼不算是交易會上的一重考驗呢?
不意外的,一行人經過了飛鳥部落的棚子,他們的駐地離豐族很近,中間僅隔了六個大棚子。
棚子裡的人已經知道了林中發生的事情,一群頭發蓬亂面目狠厲的人站在棚子前。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朱芽,發現走在隊伍後面的正是輸掉的奴隸後,這群人怒意更加蓬勃,捏着手中的長矛嘎嘎作響,好似下一秒就會橫起矛頭,将這些奴隸捅個對穿。
但礙于巡邏隊的審視警告,飛鳥族人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豐族人帶着那些曾屬于他們的奴隸離開。
奴隸們縮着脖子躲避他們的眼神,暗中加快了腳步,他們已經有了“新主人”,飛鳥部落的人就不能再将他們随意打殺,啞着的男人悄悄往後瞥了一眼,見飛鳥族人滿臉不甘憤恨卻又無計可施的模樣,一種隐秘的快感湧上心頭。
朱芽将帶回來的樹幹分給了翁鳥部落一根,原本對她們頗有警惕的人也稍稍緩和了臉色。
随後便是一陣忙碌的改造。
衆人先将樹幹上分叉出來的枝幹除去,然後用骨刀剝離樹皮,拆解下來的樹皮非常寬大,簡單過火後将它壓平整,可以用來鋪蓋頂棚,三棵大樹的樹皮正好能代替稀疏的樹枝将兩處棚子遮住。
切割樹幹的工作在此時也隻能靠朱芽完成,用獵物頭骨和腿骨磨制出來上粗下細的骨釘可以用來“分割”木頭和石塊,朱芽用力将這些骨釘嵌進樹幹中,原本光潔的圓木被擠出一條裂縫。
她不停地按壓着骨釘,随着骨釘越嵌越深,裂縫也逐漸增大,直至堅硬的骨棒能夠深入并卡進裂縫深處,衆人便可合力沿着骨釘組成的線路将樹幹“撕”開,隻需要重複這個步驟,就能得到不少大小适中的木闆,再加工成所需要的木材。
這樣切割樹木的效率頗低,豐族裡已經有了更加便于操作的鋸子,隻是不方便帶到交易會上來。
令朱芽沒想到的是,旁邊的翁鳥部落竟取了一把銅刀出來分割木料,不過轉念一想倒也不足以為奇,飛鳥部落那樣令聖城不喜的地方還能換來幾把銅具,翁鳥部落這般物資富饒的勢力與聖城交易幾把銅刀是很正常的事。
他們能坦蕩拿出來,自然是不怕他人觊觎的。
朱芽給出去的這根樹幹換回來半扇小羊。
天剛擦黑,狩獵的隊伍才趕回駐地,生活在這片林子的食草動物多以羊、鹿為主,它們生性機警,在察覺到有很多人類出現在林子裡時,就帶着族群轉移到其他的山林去了,出去狩獵的隊伍空走了不少地方才發現它們的蹤迹。
比起耳聰目明的花鹿,山林羊看着有幾分呆氣,如果覺得草木能将自己的身形掩蓋住,這些頂多能長到人胸口高的棕毛動物就會死犟在原地一動不動,因此隻要能發現它們的蹤迹,得手便是輕而易舉的事。
翁鳥部落的獵手們帶回來四頭大小相當的山林羊,再過兩個月就要到繁殖季,前年生出來的羊羔們剛剛步入成熟期,肉質相當肥美,隻要不介意它們難以消除濃郁腥膻,絕對是一種不可錯過的美味。
論美味程度,容易捕捉的山林羊有點缺憾,花鹿肉則稱得上完美,鮮嫩的肉質聞起來奶香四溢,将外皮烤香,内裡豐腴的油脂會浸潤每一塊肌肉,一口咬下汁水迸濺,咀嚼時,彈軟的鹿肉絲滑流入喉間。
對春使部落而言,花鹿是春使賜福才能捕捉到的食物,普通族人裡隻有部落中的幼兒和狩獵者本人才能參與到一半花鹿肉的分配中,剩下的一半自然是用來祭祀春使,感恩它賜下美食。
在翁鳥族人之後,菟也帶着狩獵隊伍回來了,她們走到棚子底才卸下沉重的背簍,四個人四個大背簍,除了半簍常見的野菜外,三個背簍中都是蜷着擺放的獵物。
四頭山林羊,兩隻野鴨子,還有身點白斑,如花朵點綴在色皮毛上的長角動物。
一頭大花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