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培養皿與燒瓶的架子……
隔壁診床上有一個朦胧的人影……
我們同病相憐……
鑷子夾着沾血的棉球沿着抛物線運動……
這是我常常做的夢……反複做的夢……
……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也是回南天,濕氣如蟲噬骨髓,也是在這種感覺下,事情就發生了……
隔壁診床上有一個朦胧的人影……
我們同病相憐……
那畫面竟逐漸在腦海裡真實了起來,連從來都看不清的人影也像水汽聚集一般有了具體又朦胧的實體。
那個時候,有一個同命相連的人在自己身旁,經曆着與自己完全一樣經曆——一個男人。
是誰?
看不清。
怎麼回事?記憶碎片主動拼湊了嗎?還是僅僅因為臆想多了,便與真實産生了混淆?
—
“老闆——老闆——”
“嗯?”曲屹的意識被緊急喚回,許久沒有震顫的喉頭讓聲音喑啞。
“老闆,大店有個客人等我已經很久了,咱們現在還剩下5分鐘,我讓小宇幫老闆再推個10分鐘,可不可以呢?”
“哦,沒事,5分鐘算了。”
“這……”語帶猶豫,“那要不老闆下次喊我,我給您補回來?”
“嗯,好。”
見曲屹沒有異議,技師迅速用毛巾将殘餘的精油仔細吸幹,又表達了幾句歉意,走了。
—
小宇?誰啊?不認識。
曲屹整好衣褲出了房間門,就看到了小宇。
一個五官清秀的少年,兩隻眼睛隐在黑影裡,仿佛周身裹着一層柔和無比的霧霭,散發着病态,還有種類似靈魂飄蕩的意味。
想起來了,是老闆娘提到過的——她的寶貝,體弱多病,惹人憐愛。
“怎麼隻剩下你一個人?你媽媽呢?”曲屹出聲驗證猜測。
“她……她下樓了,有個客人迷路了,她很快就會上來。”少年擡起了頭,目光向着不知何處。
曲屹一驚,想起了按摩小店的視障老闆,怕是……遺傳,隻是那擡起的空洞眼眸漂亮得不像話。真可惜,科學無法完全根除疾病。
“那我等一會吧。”也不好貿然詢問,等待老闆娘回來再扣費也無妨。
少年嗯了一聲,又熟練地擺弄起手機來,機械音叽裡咕噜地為他讀着旁白,語速快到曲屹一個字也聽不明白,關窗開門真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啊。
—
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在玄關處随意丢下并沒有什麼東西的背包,打開暖黃柔和的頂燈,曲屹心下歎道。
灰色的長毛電子小貓盡職盡責,在他的腳邊環繞,毛絨絨的側臉輕蹭褲腿,表示着親昵。
曲屹蹲下,撓着小貓被毛發覆蓋的下巴,不禁心生疑惑,靠着程序運行的電子小貓會感覺到身體不舒服嗎?那仿生人呢?
或許那種不舒服與人類的并不相同吧?
雖然工作與前沿科技密切相關,但已經被廣泛接受的智能家居,語音控制在曲屹家卻看不見分毫,像是懼怕着會有别人替自己抉擇走入他不願進入的死胡同,上到新風系統,下到馬桶沖水,全部為手動。
隻有——那隻灰色的長毛電子小貓,系統老舊的電子小貓,發聲系統損壞部分的小貓,他還一直留在身邊,記得小貓來自……?被當作禮物的小貓是誰送的呢?
這部分的記憶早已迷失,連同雙親,還有幼時的記憶一并遍尋不見。
與那個夢是相關的吧……早就得出的結論,卻暗示不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