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幾日,再出門時庭外落雪皆化,天空一片晴朗。這幾日觀徽一直住在青溪殿的配殿裡,李瑰時不時來看她,現下還舍不得她走:“你再陪我住幾天吧,再陪我玩翻花繩。”
她手上捧着一盤子的狗毛,是近幾日命宮人們去狗軒收集的落毛。觀徽手巧,能将一盤子狗毛撚成線,用一根燒彎的鈎子鈎成狗毛娃娃。
李瑰可不敢将這些東西帶去承宣殿,生怕被李素威看見了,鬧着搶人不說,還要搶她的狗毛娃娃。是以太子妃幾次派人來要将觀徽接回去,李瑰都鬧着不肯放人走。
觀徽躺着無趣,宮人又不許她看書費神,這才找了東西解悶。将那盤子狗毛都倒進布袋裡,觀徽想着殿内的貓狗娃娃,想了想:“我還要看書呢,這樣,我抽空做個與你一般模樣的娃娃如何。”
李瑰頓時松手放人:“說話算話,也不許讓素威看見。”她被太子罰了禁足,每日還要抄寫孝經。
觀徽再三保證,李瑰才準她走,眼巴巴地站在殿門口望着她的背影。
東宮門前的守衛早眼熟了觀徽,見她回來,顯出一抹笑:“病好了?”
“窦大人。”觀徽作揖,惹得他一陣笑:“哎喲,你倒記住我是誰了,可擔不得一聲大人,叫我一聲窦哥就是。”
觀徽便笑吟吟道:“窦哥今日不許我叫大人,來日隻怕許多人追着喊大人您還懶得應呢。”
這馬屁真是拍到了人心窩上,誰不想升官呀。窦三笑哈哈道:“成,來日我做了大人,旁人都不應,就應你這聲窦大人。”
觀徽從布袋裡掏了一把還帶着熱氣的炒栗子塞給他,又分了些給一旁的守衛。幾人嘻嘻哈哈塞進袖袋裡,連連說着升官後要認阿徽作妹子。
窦三笑罵:“你們這群老爺們都能做人阿徽的爹了,還妹子呢,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
“窦三小子你年紀小,倒是能認阿徽作妹子。”一個守衛笑說:“咱們認阿徽作侄女,窦三小子,叫聲叔叔來聽。”
窦三這才意識到叫人占了便宜,低罵一聲,又惹得人一陣笑。
觀徽與他們告别,進了東宮,先往桐元殿去拜見太子妃。姚鳴幽拉着觀徽左看右看,笑道:“倒是養胖了些。”
觀徽想到在青溪殿時東宮小廚房日日送來的補湯,太子妃雖不曾出門,心中卻沒忘了她。與太子妃又說了一會兒話,才回到承宣殿去。
庭中不知何時立了一片木樁,一盆盆花卉被移走了,李素威正苦哈哈地在秋千架子前紮馬步。冬日寒氣重,李素威頂了一腦門子汗水,發也濕了,腿打着顫,卻沒有像習字讀書時那般動不動耍賴不肯學。
觀徽走近,背手站立的婦人恰好回過身,上下打量她,眼中顯出細微卻掩藏不住的嫌棄。李素威說話時都顫着音:“阿……阿徽,這是我三舅母,入宮陪……陪我阿娘……”
趙良娣的父親是鎮守邊地的羌平将軍,家中兄弟都在軍中。唯獨三弟弟進了京中的禁軍,官職不顯。齊娘子家中也從武,身量高挑而健壯,去年夏日才與趙三郎成婚。
齊娘子挑剔的視線從觀徽身上掃過,又看了眼大汗淋漓的李素威,再回頭時眼中便帶了嚴厲:“你也來!”
“啊?”觀徽尚來不及反應,手腳卻被齊娘子擺布着,拽到李素威身旁調節她紮馬步的姿勢,挑剔地說:“身量細弱,手腳無力,若對你放任不管,來日豈非要長成一步三喘的病娘子?”
觀徽迷迷糊糊地跟着□□練起來,放眼遠去,才看見樹下癱倒在地的宮人們。齊娘子回身訓她們:“這般柔弱,來日怎保護素威?”
怪不得這些日子以來,觀徽養在李瑰的殿裡,東宮的人都不曾露面。才幾日不見,李素威就有了些變化,臉上神情剛毅了些,嬰兒肥消減不少。
“你們正是學武的好年紀。”齊娘子幾乎是看着素威說的,眼神落到觀徽身上,又添幾分嫌棄:“哪怕不是學武的料子,也要好好煅體強身。”
她原不對觀徽抱有什麼期待,不想一刻鐘過去,這小女郎顫着腿腳,卻也不喊苦喊累。齊娘子看她的眼神變了,好歹少了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