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真:“這是宛村的方向。”
姬軒立馬提了一口氣,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姬軒:“他們不會是從宛村過來的吧?”
應真垂眸,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應真:“不會。”
姬軒皺起眉,緊盯着應真,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應真目光掃過兩條岔路,站起身。
應真:“印記深淺不一,九黎部隊穿重甲,持五兵,他們留下的足迹更深,更清晰。”
姬軒看過去,果然如此。
朝着西邊的那條路上,腳印大多是模糊不清的,看不出具體的朝向。
蚩離他們并未走過這條路。
那這腳印又是誰留下的?
若是宛村的村民,又為何會留下如此雜亂慌張的腳印呢?
應真:“逃命。”
姬軒立刻明白了。
這是村民們在慌亂逃命時留下的足迹,隻是這些印記,太過雜亂,讓人看不清,他們到底是在往村裡逃,還是往村外逃……
姬軒的表情瞬間凝重下來。
姬軒:“應真,我有預感,宛村的怪病,恐怕沒那麼簡單。”
姬軒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化作原形真身。
隻見兩道靈光劃破天際,如流星趕月,向着西邊的天空飛去。
……
村口,巨大的界碑被推倒,七扭八歪地橫亘在路邊,
面前是殘垣斷壁,滿目瘡痍。
焦黑的旗幟,挂在枯樹的頂端,在蕭瑟的秋風中搖搖欲墜。
姬軒和應真并肩,往村中走了幾步。
四周一片寂靜,回應他們的,隻有被風卷起的黃沙,和偶爾飛過幾隻油光水滑的烏鴉,再無其他。
太靜了。
應真的眉頭微微蹙起,金色的眼瞳,冷峻地審視着眼前的一切。
姬軒已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了拳,指甲掐在了掌心。
姬軒:“是他們幹的?”
應真難得有了些遲疑。
應真:“不知。”
姬軒心中的怒火早已被點燃,怒氣沖沖地往村子裡面走去,應真趕緊快步跟在他身後,二人的臉色都變得陰沉起來。
路過一口水井,姬軒正要湊上前去查看,突然感覺腳邊被人拉拽了一把。
低頭一看,那是一個衣衫褴褛的老人,身上隻剩下一層皮包着骨頭,一雙凹陷的眼睛,黑洞洞的,如索命冤魂一般緊盯着姬軒。
姬軒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擡腿甩開老人。
姬軒:“你是何人!”
應真一個箭步擋在了姬軒身前。
老人顫顫巍巍地上前,再次伸出手,想要去拽姬軒,卻被應真以冷空氣的氣浪沖開,猛地向後翻倒,重重砸到了地上。
應真冷靜威嚴的聲音在姬軒耳邊響起。
“别靠近,有問題。”
姬軒當然知道有問題。
他剛是沒反應過來,不然也不會真的被抓到。
姬軒趕緊抓住應真的肩膀,半個身子壓上去,按住了應真。
姬軒:“我不靠近,我不靠近,你留他一口氣。”
姬軒隻盼自己沒有攔得太晚,應真剛才那一下子,也不知那老人能不能扛過去。
應真緊繃的身體微微緩和了一些。
倒地的老人像是沒了力氣,在地上掙紮了兩下,沒能再爬起來,于是轉了個頭,死盯着姬軒和應真,朝着二人的方向開始吐口水。
姬軒趕緊拉着應真又往後退了兩步。
老人的臉開始變得扭曲,幹枯的雙眼中滿是怨恨,沙啞的嗓音,滿是惡毒的話語。
“呸!呸!我詛咒你們!兵主降下了責罰!你們都去死,隻有你們死了,兵主才能原諒宛村!你們都去死!”
老人匍匐着向前,用盡渾身的力氣,朝着二人的方向爬過來。
姬軒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姬軒:“應真,你能讓他失去意識嗎?”
應真手掌擡向半空,掌心朝下,用力一按,隻見老人的表情突然一怔,猛地翻起白眼,隻是一瞬間,他癱軟地倒地,眉間發間,凝上了一層細小的冰淩。
姬軒歎了口氣,拉着應真懸在半空中的手,緩緩放下。
姬軒:“夠了。”
應真收回了手,嘴角下壓。
金色的眼眸裡,是來不及收斂的淩厲。
應真明顯有些生氣。
應真:“他想害你。”
姬軒輕輕搖了下頭,朝着那老人的方向看過去。
那老人枯瘦如柴,仔細看去,便能發現他脖頸、手臂和腳腕處的紅疹,以及他胸前的瘀斑,方才他說話時,姬軒一直在聽他的呼吸,粗重黏沉,氣短胸悶。
沒錯了。
這就是姬軒最不願意看到的那種情況。
姬軒:“應真,我們來晚了。”
應真沒聽懂姬軒說的話,但卻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到了悲傷和無奈。
姬軒:“這是疫病。”
姬軒看向了老人旁邊的那口水井。
應真不明白其中的關聯。
姬軒解釋道:“屍體污染了水源,就會産生這種疾病,傳染性很強,且極難醫治,幾乎不會自愈,不用多久,這裡所有人都會因此喪命。”
姬軒的語氣有些激動,拳頭握得更緊了,指尖幾乎全掐進了肉裡,問道:“他剛才說,是兵主降下了懲罰,這是蚩離幹的?”
應真緩緩搖了搖頭,像是松了口氣。
“不會。”
見姬軒仍有猶疑,應真又補了一句:“蚩離直率,不善詭計。”
這絕不是蚩離留下的陷阱。
姬軒的臉色稍微緩和了幾分。
他心裡也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到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姬軒不得不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
倘若蚩離真是這等喪盡天良之輩。
就算是舉全族之力,就算代價慘重,這涿鹿之戰,也不能再等了。
姬軒:“抱歉,是我想多了。”
應真側目看向姬軒,沒有說話。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有些沉重。
姬軒總覺得,應真好像很了解蚩離。
難道他們曾是舊識?
在姬軒的印象中,應真好像很少稱贊什麼人,畢竟在應龍殿下眼中,芸芸衆生,皆為凡塵,不值一提。
但是對于蚩離,應真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
說不出,像是怒其不争,又像是惆怅,總之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這種感覺讓姬軒有些不爽。
畢竟,蚩離是他們将來統一九州最大的敵人,姬軒不希望,也不喜歡,在應真的眼裡,蚩離與旁人有什麼不同。
哪怕他是什麼神族。
這種心思實在太狹隘,上不了台面。
姬軒讨厭這樣拐彎抹角的試探,索性擺了擺手,不再說這件事。
姬軒:“我們再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