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福得意的臉色暗了一下。
“沒人問你,你這個臭烘烘的小泥巴種。”他狠狠地說。
哈利馬上知道馬爾福說了句很難聽的話,因為它立即引起了爆炸性的反應。弗林特不得不沖到德拉科前面,防止弗雷德和喬治撲到他身上。艾麗娅尖叫道:“你怎麼敢!”
羅恩伸手從袍裡拔出魔杖,高喊着:“你要為它付出代價,馬爾福!”他狂怒地從弗林特的臂膀下面指着馬爾福的臉。
巨大的爆炸聲響徹了整個體育場,一道綠光從魔杖後部射出來,擊中了羅恩的腹部,撞得他趔趄兩步倒在地上。
“羅恩!羅恩!你沒事吧?”赫敏尖叫道。羅恩張嘴想回答,卻沒有吐出話來,而是打了個大嗝,幾條鼻涕蟲從他嘴裡落到了大腿上。
斯萊特林隊的隊員們都笑癱了。弗林特笑得直不起腰,用新掃帚支撐着。馬爾福四肢着地,兩個拳頭捶着地面。格蘭芬多隊的隊員圍在羅恩身邊,他不斷地吐出亮晶晶的大鼻涕蟲。似乎沒有人願意碰他。
“我們最好帶他到海格那兒去,那兒最近。”哈利對赫敏說,她勇敢地點了點頭。他們倆拽着羅恩的胳膊把他拉了起來。
“怎麼了,哈利?怎麼了?他病了嗎?但你能治好他的,是不是?”科林跑了過來,連蹦帶跳地跟着他們走出球場。羅恩身體劇烈地起伏了一下,更多的鼻涕蟲落到了他胸前。“哦——”科林大感興趣地舉起照相機,“你能把他扶住不動嗎,哈利?”
“走開,科林!”哈利生氣地說。他和赫敏扶着羅恩走出體育場,朝森林邊上走去。
“快到了,羅恩,”赫敏說,狩獵場看守的小屋出現在眼前,“你一會兒就會沒事了...就快到了...”
他們走到離海格的小屋隻有二十來步對,房門忽然開了,但踱出來的不是海格,而是吉德羅·洛哈特,他今天穿了一身最淡的淡紫色長袍。“快躲起來。”哈利小聲說,拉着羅恩藏到最近的一叢灌木後面。赫敏也跟着藏了起來,但有點不情願。“如果你會了的話,做起來是很簡單的!”洛哈特在高聲對海格說話,“如果需要什麼幫助,盡管來找我,你知道我在哪兒!我會給你一本我寫的書——我很驚訝你竟然還沒有一本。我今晚就簽上名字送過來。好,再見!”他大步朝城堡走去。
哈利一直等到洛哈特走得看不見了,才把羅恩從灌木叢後面拉出來,走到海格的門前,急迫地敲門。海格馬上出來了,一臉怒氣,可是一看清門外是他們,立刻眉開眼笑了。“一直在念叨你們什麼時候會來看我——進來,進來——我剛才還以為是洛哈特教授又回來了呢。”
哈利和赫敏攙着羅恩跨過門檻,走進小屋,一面牆角擺着一張特大的床,另一面,爐火在歡快地噼啪作響。哈利扶羅恩坐到椅子上,急切地對海格講了羅恩吐鼻涕蟲的情況,海格似乎并不怎麼擔心。
“吐出來比咽下去好,”他愉快地說,找了隻大銅盆擱在羅恩面前,“吐進來,羅恩。”
“我想除了等它自己停止之外沒有别的辦法,”看着羅恩俯在銅盆上面,赫敏憂慮地說,“即使在最好的條件下,那也是一個很難施展的魔咒,你用一根破魔杖...”
海格忙着給他們煮茶。他的大獵狗牙牙把口水滴到了哈利身上。
“洛哈特來你這兒幹嗎,海格?”哈利撓着牙牙的耳朵問。
“教我怎麼防止水妖鑽進水井,”海格憤憤地說,從擦得很幹淨的桌子上拿走一隻拔了一半毛的公雞,擺上茶壺,“好像我不知道似的。還吹噓他怎麼驅除女鬼。其中要有一句是真的,我就把茶壺給吃了。”
批評霍格沃茨的教師,這完全不像海格的為人,哈利吃驚地看着他。赫敏則用比平常稍高的聲調說:“我想你有點不公正,鄧布利多教授顯然認為他是最合适的人選——”
“是唯一的人選,”海格給他們端上一盤乳脂軟糖,羅恩對着臉盆吭吭地咳着,“我是說唯一的一個。現在找一個黑魔法防禦術課老師很困難,人們都不大想幹,覺得這工作不吉利。沒有一個幹得長的。告訴我,”海格扭頭看着羅恩說,“他想咒誰來着?”
“馬爾福罵了赫敏一句,一定是很惡毒的話,因為大家都氣壞了。”
“非常惡毒,”羅恩嘶啞地說,在桌子邊上露出頭來,臉色蒼白,汗涔涔的,“馬爾福叫她‘泥巴種’,海格——” 羅恩忙又俯下身,新的一批鼻涕蟲沖了出來。
海格顯得很憤慨。“是真的嗎?”他看着赫敏吼道。
“是的,”她說,“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當然,我聽得出它非常粗魯...”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侮辱人的話,”羅恩又露出頭來,氣喘籲籲地說,“泥巴種是對麻瓜出身的人——也就是父母都不會魔法的人的誣蔑性稱呼。有些巫師,像馬爾福一家,總覺得他們比其他人優越,因為他們是所謂的純種。”他打了個小嗝,一條鼻涕蟲掉到他的手心裡。他把它丢進臉盆,繼續說道:“其實,我們其他人都知道這根本就沒有關系。你看納威·隆巴頓——他是個純種,可他連坩埚都放不正确。”
“咱們赫敏不會使的魔咒,他們還沒發明出來呢!”海格自豪地說,赫敏羞得臉上紅豔豔的。
“這是個很難聽的稱呼,”羅恩用顫抖的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意思是肮髒的、劣等的血統。全是瘋話。現在大部分巫師都是混血的。要是不和麻瓜通婚,我們早就絕種了。”
他幹嘔了一下,忙又俯下身去。
“嗯,我不怪你想咒他,羅恩,”海格在鼻涕蟲落到盆裡的啪哒聲中大聲說,“不過你的魔杖出了故障也許倒是好事。要是你真咒倒了那小子,盧修斯·馬爾福就會氣勢洶洶地找到學校來了。至少你沒惹麻煩。” 哈利本想指出,再大的麻煩也不會比嘴裡吐出鼻涕蟲糟糕多少,可是他張不開嘴,海格的乳脂軟糖把他的上下牙粘在一起了。
“哈利,”海格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我要跟你算算賬。聽說你發簽名照片了,我怎麼沒拿到啊?”哈利怒不可遏,使勁張開被粘住的嘴。
“我沒發簽名照片,”他激烈地抗議道,“要是洛哈特還在散布這種謠言——” 可是他看到海格笑了。“我是開玩笑,”他親切地拍了拍哈利的後背,拍得哈利的臉磕到了桌面上。
“我知道你沒有。我告訴洛哈特你不需要那樣做。你不用花心思就已經比他有名了。”
“我敢說他聽了不大高興。”哈利坐直身體,揉着下巴說。
“我想是不大高興,”海格眼裡閃着光,“然後我又對他說我從來沒讀過他的書,他就決定告辭了。來點兒乳脂軟糖嗎,羅恩?”看到羅恩又擡起頭來,他問了一句。
“不,謝謝,”羅恩虛弱地說,“最好不要冒險。”
“來看看我種的東西吧。”哈利和赫敏喝完茶之後,海格說。小屋後面的菜地裡,結了十二個大南瓜。哈利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南瓜,每個足有半人高。“長得還不錯吧?”海格喜滋滋地說,“萬聖節宴會上用的——到那時就足夠大了。”
“你給它們施了什麼肥?”哈利問。海格左右看看有沒有人。
“嘿嘿,我給了它們一點兒——怎麼說呢——一點兒幫助。”
哈利發現海格那把粉紅色的傘靠在小屋後牆上。哈利原先就有理由相信,這把雨傘絕不像看起來的那麼普通。實際上,他非常疑心海格上學時用的舊魔杖就藏在傘裡。海格是不能使用魔法的。他上三年級時被霍格沃茨開除了,但哈利一直沒搞清為什麼。一提到這件事情,海格就會大聲清一清嗓子,神秘地裝聾作啞,直到話題轉移。
“是膨脹魔咒吧?”赫敏有幾分不以為然,可又覺得非常有趣,“哦,你幹得很成功。”
“你的小妹妹也是這麼說的。”海格朝羅恩點着頭說,“昨天剛見到她。”海格瞟了哈利一眼,胡子抖動着。“她說随便走走看看,我想她大概是希望在我屋裡碰到什麼人吧。”他朝哈利眨了眨眼。“要我說,她是不會拒絕一張簽名——”
“哎呀,别胡說。”哈利急道。羅恩撲哧一聲笑起來,鼻涕蟲噴到了地上。
“當心!”海格吼了一聲,把羅恩從他的寶貝南瓜旁邊拉開。
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哈利從清早到現在隻吃了一點乳脂軟糖,所以一心想回學校吃飯。三人向海格道别,一起走回城堡,羅恩偶爾打一個嗝,但隻吐出兩條很小的鼻涕蟲。
剛踏進陰涼的門廳,就昕一個聲音響起。“你們回來了,波特、韋斯萊,”麥格教授闆着臉向他們走來,“你們倆晚上留下來。”
“我們要做什麼,老師?”羅恩問,一面緊張地忍住一個嗝。“你去幫費爾奇先生擦獎品陳列室裡的銀器,”麥格教授說,“不許用魔法,韋斯萊——全用手擦。”羅恩倒吸一口氣。看門人費爾奇是所有學生都憎恨的人。
“波特,你去幫洛哈特教授給他的崇拜者回信。”麥格教授說。
“啊,不要,我也去擦獎品行嗎?”哈利絕望地乞求。
“當然不行,”麥格教授揚起眉毛,“洛哈特教授點名要你。你們倆記住,晚上八點整。”
哈利和羅恩垂頭喪氣地走進大禮堂,赫敏跟在後面,臉上的表情仿佛是說:“你們的确違反了校規嘛。”飯桌上,連肉餡土豆泥餅都提不起哈利的胃口。他和羅恩都覺得自己比對方更倒黴。
“費爾奇可要了我的命了,”羅恩哭喪着臉說,“不用魔法!那間屋裡起碼有一百個獎杯呢。我又不像麻瓜們那樣擅長擦洗。”
“我随時願意跟你換,”哈利沒精打采地說,“擦擦洗洗的這類活兒,我在德思禮家沒少練過。可是給洛哈特的崇拜者回信...那準像一場噩夢..”
星期六下午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晃就到了八點差五分,哈利滿不情願地拖動雙腳,沿三樓走廊向洛哈特的辦公室走去。他咬咬牙,敲響了房門。
門立刻開了,洛哈特滿面笑容地看着他。
“啊,小壞蛋來了!進來,哈利,進來吧。”
牆上挂着數不清的洛哈特的相框,被許多支蠟燭照得十分明亮。有幾張上甚至還有他的簽名。桌上也放着一大疊照片。
“你可以寫信封!”洛哈特對哈利說,仿佛這是多大的恩賜似的,“第一封給格拉迪絲女士,上帝保佑她——我的一個熱烈的崇拜者。”
時間過得像蝸牛爬。哈利聽憑洛哈特在那裡滔滔不絕,隻偶爾答一聲“唔”、“啊”、“是”。有時有那麼一兩句刮到耳朵裡,什麼“名氣是個反複無常的朋友,哈利”,或“記住,名人就得有名人的架子”。
蠟燭燒得越來越短,火光在許多張注視着他們的、會動的洛哈特的面孔上跳動。哈利用酸痛的手寫着維羅妮卡·斯美斯麗的地址,感覺這是第一千個信封了。時間快到了吧,哈利痛苦地想,求求你快到吧...突然他聽到了一種聲音——一種與殘燭發出的噼啪聲或洛哈特的絮叨完全不同的聲音。
是一個說話聲,一個令人毛骨悚然、呼吸停止、冰冷惡毒的說話聲。“來...過來...讓我撕你...撕裂你...殺死你...”哈利猛地一跳,維羅妮卡·斯美斯麗地址的街道名上出現了一大團丁香色的墨漬。“什麼?”他大聲說。
“我知道!”洛哈特說,“六個月連續排在暢銷書榜首!空前的記錄!”
“不是,”哈利發狂地說,“那個聲音!”
“對不起,”洛哈特迷惑地問道,“什麼聲音?”
“那個——那個聲音說——你沒聽見嗎?”洛哈特十分驚愕地看着哈利。
“你在說什麼,哈利?你可能有點犯困了吧?老天爺——看看都幾點了!我們在這兒待了将近四個小時!我真不敢相信——時間過得真快。是不是?”
哈利沒有回答。他豎起耳朵聽那個聲音,可是再也沒有了,隻聽見洛哈特還在對他唠叨,說他别指望每次被罰留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哈利帶着一肚子疑惑離開了。
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幾乎沒有人了。哈利直接上樓回到宿舍,羅恩還沒有回來。哈利穿上睡衣,躺到床上等着。一小時後,羅恩揉着右胳膊進來了,給黑暗的房間裡帶來一股去污光亮劑的氣味。
“我的肌肉都僵了。”他呻吟着倒在床上,“他讓我把那個魁地奇獎杯擦了十四遍才滿意。後來我在擦一塊‘對學校特殊貢獻獎’的獎牌時,又吐了一回鼻涕蟲,花了一個世紀才擦掉那些黏液...洛哈特那兒怎麼樣?”
哈利壓低嗓門,免得吵醒納威、迪安和西莫,把他聽到的聲音告訴了羅恩。
“洛哈特說他沒聽見?”羅恩問。月光下,哈利看到羅恩皺着眉頭。“你覺得他是撒謊嗎?可我想不通——就是隐形人也需要開門啊。”
“是啊,”哈利躺下去,盯着四柱床的頂篷,“我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