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氣候,哪怕是初春三月,隐隐有些寒氣和潮霧。
進屋後,屋内開了暖氣,不冷。
佟婉姝有意把身上的西服還給謝眷和。
謝眷和溫熱的大掌壓了壓她的肩頭,阻止她脫下西服的動作,“屋内還不算暖和。”幾個大老爺們住在這棟樓,體能一個比一個好,從不需要暖氣。
今晚還是他發消息給齊伯開的。
暖氣開了半個小時,屋裡開始變暖。
在謝眷和看來,佟婉姝這麼嬌柔的身體,這點熱度遠遠不夠,她會被凍着。
“挺暖和的。”佟婉姝眼眸微垂,輕聲回。
“先披上。”謝眷和還是不讓她脫下,打開鞋櫃為她取拖鞋,一次性的拖鞋,嶄新的拖鞋也隻有男款的,“抱歉,沒提前準備女士拖鞋。”
“沒關系。”佟婉姝一眼便掃到鞋櫃裡是清一色的男士運動鞋和皮鞋以及軍靴,一雙女人的鞋都沒有。
媽媽說的,她跟海城的小姐妹打聽過謝眷和,私生活簡單,潔身自好。
男人家的裝修真簡單,連進門換鞋凳都沒有。
空有這麼大一座别墅,一點裝飾物都沒,冷冰冰的,暴殄天物。
佟婉姝内心吐槽,彎腰換鞋,她的鞋子跟高,換鞋不方便,正愁着。
謝眷和一隻胳膊橫在她身前。
佟婉姝這次沒有拒絕,手搭在謝眷和堅硬的手臂上,她穿着禮服換鞋不方便,重心會不穩。
高跟鞋換下,腳踩在柔軟的拖鞋裡,佟婉姝繃着的小腿,舒緩許多。
隻是男士的拖鞋,過于大,她穿着跟坐船似的,晃來晃去。
佟婉姝換上拖鞋,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高跟鞋放進鞋櫃,謝眷和先她一步,彎身拿了佟婉姝的高跟鞋,放進鞋櫃,和他的鞋子放在一起。
佟婉姝心忽地漏了一拍。
鄧遠提着佟婉姝的行李箱,大咧咧進屋,看向玄關換鞋的兩人,“二小姐,你住在這裡不必有壓力,不自在什麼的。今晚我、楊速跟齊伯住副樓。”意思明顯,主樓隻有她和謝眷和。
“沒關系,我不介意的。人多熱鬧。”她不過是借住一晚,哪有讓人騰屋的道理,這麼大一棟樓隻剩她跟謝眷和,反倒不太自在。
謝眷和看出佟婉姝的心思,便道,“大半夜的,都别折騰了。”
“嘿嘿,不折騰,一點都不折騰!我和楊速睡哪都行。二小姐,我把你行李放樓上去哈。”他不是怕打擾到眷哥和二小姐獨處嗎?這麼好的機會眷哥不珍惜啊。這樣子怎麼能很快追上嫂子呢。
佟婉姝‘謝謝’兩字都還沒說出來,鄧遠三兩下換下鞋子,訓練有素上樓,又訓練有素的從樓梯上一個翻越跳下樓,又一陣風離開,說什麼去副樓住了。
所有發生的事件都是千鈞一發的速度。
這‘光速’以及‘飛檐走壁’的能力。
佟婉姝看得一愣一愣的,震驚又欽佩,這就是軍人習性嗎?
謝眷和淺咳一聲,“抱歉,他們一直是這個樣子,沒個輕重,讓你受驚了。”
“沒有,挺好的。”佟婉姝牽了牽唇,雖然被剛才那一幕驚了下,并不反感這些身手好的練家子,反倒有些崇拜。
鄧遠的身手都這麼好,謝眷和是他們的老大,身手豈不是更厲害呀。
有點感興趣,有點想看。
謝眷和清冷的嗓音盡力溫和,“我帶你上樓。”
“哦。”佟婉姝身披謝眷和的西服,跟在謝眷和身後,一雙手分别優雅地提着裙側,鞋子太大,不好走,她走得慢,也要保持該有的優雅身姿。
謝眷和很快注意到佟婉姝腳上問題,沉聲問,“抱歉是我的疏忽,能走嗎?”家裡沒有女士拖鞋,他沒提前準備。
“可以的。”有點難。一次性的拖鞋是謝眷和的鞋碼,他的鞋碼很大,佟婉姝的腳在拖鞋裡劃船,就幾十步樓梯,堅持下沒問題。
謝眷和放慢步子,等她。
佟婉姝雙手提禮服,她修身的禮服裹着婀娜的身材,樓梯走起來很難,更别說還穿了一雙大鞋,她還保持着盡可能的優雅,一張極美的臉上是極其的委屈。
像一個從城堡裡的嬌嬌公主,為了他的騎士遠赴千裡,一路受盡千辛萬苦,很憋屈。
謝眷和不忍心看她難受,彎身将她抱了起來。
措不及防,佟婉姝驚得低呼了一聲,雙手下意識地勾抱住男人的脖子。
反應過來,顫動的眼眸和睫毛是千頭萬緒。
這人怎麼抱她啊。
謝眷和低眉看向懷裡的佟婉姝,眸光閃動,眸子裡忽地帶着一絲絲霧氣,像是受慘了驚吓的小兔子,透着可憐的倔強,他低聲緻歉,“冒犯了,這樣你會舒服點。”
佟婉姝在他懷裡垂眸,沒講話。
雖說很不合理,他身上還很硬,手臂跟銅牆鐵壁似的,沒見得多舒服,也确實比她自己踩着寬大的拖鞋走起來舒服些。
佟婉姝的行李被鄧遠放在二樓東面向陽的房間裡。
謝眷和在門口将佟婉姝放下後,止步,叮囑,“我的房間在隔壁,有事可以随時喚我。”
佟婉姝錯開與謝眷和的目光對視,他看她的眼神總是直勾勾,像是草原的孤狼看他勢在必得的獵物。
而她就是那可憐的獵物。
佟婉姝扯了個沒什麼感情的笑:“好的。”
謝眷和給佟婉姝安排的房間,比七星級酒店都還要整齊劃一,所有物件都在一條水平線。
早在進這棟房子時,佟婉姝就發現,謝眷和家裡東西不多,内務非常整潔,擺件的花紋都朝一個方向,沙發上的抱枕都成直線。
卧室的裝修風格還是深色調的。
她不大喜歡這個顔色,太沉重,古闆又嚴肅,不像是一個家,更像是一個軍事基地的宿舍,沒有生活氣息,甚至都缺乏生活痕迹,哪怕暖氣增添了暖度,讓人不禁想要打一個寒顫。
裝修上她還是比較喜歡暖色調,視覺上會很溫暖。
這要是她的房子,這些顔色第一個改造掉,通通都要拆掉。
佟婉姝脫下披在身上的西服取下來,挂進更衣櫥裡面。
衣櫥裡空蕩蕩的,一件衣服都沒有,衣櫃并沒有使用過的痕迹,馬桶和浴缸的封邊條都沒有打開。
一塵不染的整潔。
這點佟婉姝很滿意。
佟婉姝有泡澡的習慣,每晚必泡澡,在别人家,隻能忍一忍。
簡單沖洗便換上睡衣。
佟婉姝洗漱完,頭發吹幹,從盥洗室出來,十一點四十九分。
她有認床的習慣,在床上躺了好一陣睡不着,加之腦子裡總出現在謝眷和剛才抱她的畫面。
從小到大還有哪個男人敢這樣對她無理和不禮貌,不說一聲就抱她。
謝眷和手勁還那麼很大,她的腰都被他弄出了一道紅印子,洗澡的時候都不敢觸碰,真疼。
粗魯的男人。
佟婉姝想着想着又坐起來,拿手機打開電子書,看小說。
不會兒,電話進來,一個來自海城的陌生号碼。
佟婉姝眉心微蹙,接聽。
中年男人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童童,我是陳叔叔,打擾你休息了吧?是這樣的,我們家小澤回家後很不對勁,問他怎麼回事,他怎麼都不說,人回到家裡已經醉成一灘泥了。叔叔聽小澤同學說今天你來海城了,我猜這混不吝的東西,是不是又去糾纏你了?”
佟婉姝有些頭疼,聽見陳家人的聲音她有一股無名火,偏偏這股子火,還不能發出來。
陳父繼續:“童童啊,陳叔叔算是看着你長大的,陳叔叔很希望你能跟我們家陳澤在一起。你要是跟陳澤成了,兩家的生意能互相有個照應,你看你爸爸如今的身體狀況,談家雖說出面穩住了你們的生意,長久下去不是辦法,需要一個長期能夠合作的穩定對象。童童,陳叔叔聽說,你來海城是代表你爸爸跟肖家談今年新訂單的合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随時跟陳叔叔說,肖家我熟。”
佟婉姝纖柔的手指捏了捏精緻的鼻梁,煩,很煩。壓抑的怒火更難受,整個太陽穴都泛疼。
她明白公司現在的困境,她更明白因為公司,她答應嫁給陳澤這樣的人渣。
爸爸媽媽會更生氣。
何況他們家還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刻,還有很多退路,還不需要陳家假惺惺的。
佟婉姝深吸一口氣,起身去陽台透氣。
誰知謝眷和正在隔壁陽台上講電話,兩個陽台還是互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