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提到艱難之處,她忍不住歎息,“閣老......閣老暫被陛下停職了。”
許攸知道的朝政不多,見姑姑傷神,隻道:“閣老隻是暫時被陛下冷落,興許過些時日陛下便想通了。”
許姗搖搖頭,甚至都提不起精神呵責她,眼中盡是迷茫。
張庭将許姗的神情收進眼底,垂下眼睑,暗中自忖:宗閣老不愧是無數學生心中的明燈,地位非同凡響。
飯後張庭告辭,回到家中,讓鄭二找王掌櫃過來。
一月已過,張庭和許攸商議,根據個人能力如升王管事做掌櫃。
不過兩刻鐘,王掌櫃便擦着汗踏進張庭的書房。
“東家,您叫我。”
張庭擡眸看她,“以後的醬菜都不必給少詹事送了,你屆時跟大人府上解釋說腌制醬菜的仆從省親回鄉了。”
王掌櫃不明所以,但見張庭無意解惑便施施然退下。
傍晚,徐秋水盯着面前豐盛的菜肴,卻頭疼地吃不下去,倏地聽小厮來報說客盈樓的掌櫃求見。
徐秋水正是煩躁,本不欲見人,但想到張庭便給她一個面子。
聽掌櫃說完,她歎息一聲道:“本官知道了,”揮揮手讓她退下。
身側的小厮聽了,卻一腔憤滿:“這客盈樓真是三番四覆,這不是欺負大人您嗎?”
徐秋水擺擺手,滿面愁容,“你懂什麼?人家這是在提醒我。”
省親回鄉,不就是在說告老還鄉,遠離是非嘛?
但她身為東宮屬官,怎麼能……
唉!
宗閣老乃當世文宗大家,她被停職的消息傳出,震驚朝野内外。
清流一派官員紛紛站出來為她辯駁,懇求陛下收回成命。
太女聯合禦史參大皇女與吏部侍郎勾結,構陷宗閣老。
陛下罷黜了吏部侍郎,責令大皇女回府反省,但沒有解除宗閣老的禁令。
局勢便這樣僵持不下,今日清流官員被彈劾,明日濁流官員便被參一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宗閣老很難被起複了。
宗閣老被停職的第五日,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來求見張庭。
這幾日氣氛緊繃,連客盈樓的生意都少了一半,張庭隻盼着事情早日落下帷幕,别耽擱她掙錢。
張庭坐于主位,慢悠悠地翻看昨日才買的經史注疏,手裡還拿着一顆蘋果啃。
堂下跪着一位臉色疲憊的肥壯女人,身上裹着細綢,面容與岐山縣遇到的胡縣令一般無二。
“看着當初那些程儀的份上,您……求您嘴下留情啊,女君!”胡縣令哭喪道。
張庭收了書,心裡頗為複雜,她們一行人當初從岐山縣到京都,整整花了十來天,這胡縣令從收到消息到來京卻僅僅花了五天。
啧,真不知道她這一路是怎麼過的。
張庭身份存疑,但氣勢不虛,眉頭一挑:“當初是你要我為你舉薦,如今又是你反複無常,怎麼?敢耍我?”
明明時局動蕩,她又是閣老的弟子,眼看就要遭殃,如今卻穩坐泰山。
胡縣令見她這副模樣,還以為她棄明投暗,跟了濁流一派官員,提出想要改投的想法,沒想到竟被她呵斥。
胡縣令實在拿不準她的意思,哭唧唧道:“女君,那日您又不曾說……閣老要倒台了。”
張庭聞言,冷笑一聲。
吓得胡縣令連忙膝行上前,拉住她的袍角,扯出一抹虛弱的笑:“下官此次,為女君帶了鄉間的土儀,還請女君笑納。”
張庭心頭一噎,她可真沒想再坑胡縣令一把!
胡縣令就怕張庭沉默,匆忙打開匣子呈到她眼前,“女君,請笑納。”
張庭盯着匣子裡滿滿當當的東珠,無奈地抿抿唇。
罷了,反正她還沒找到機會認識閣老,今日便算給胡縣令一個面子。
張庭拉胡縣令起身,還幫她拍拍不存在的灰塵,才接過匣子,“你的土儀我收下了。當日的話,便當你沒說過。”
聞言,胡縣令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過了會兒,笑着試探道:“不知女君,可否再替下官舉薦一次?”
張庭冷哼一聲,“怎麼,還想耍我一次?”
胡縣令吓得直擺頭,不敢再說。
她這些日子也是被吓狠了,生怕因舉薦之事被牽連,日後官都沒得做。
也是她倒黴,時運不濟,大半生積蓄幾乎全部栽到了張庭手裡。
張庭看她虛軟乏力,好心留她用飯,胡縣令此次低調進京,不敢令人知道,簡單墊下肚子便趁着夜色趕回岐山縣。
夜裡,張庭拿起一顆東珠細細觀摩,碩大飽滿,圓潤晶瑩,這樣的,匣子裡還有九十九顆。
她笑笑,如此名貴罕見之物,還這麼多,真不知道胡縣令從哪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