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後院的樹蔭,來到那個魂被吓沒的夥計房前,張庭推門而入。
李瑞蓮守在門外。
張庭擡眸環顧四周,上一次來時,這夥計還和其他幾個合住,如今再看,這偌大的屋子隻剩一張被褥。
王掌櫃在這候着有一會兒了,見張庭來了恭敬問過好,識趣退下。
夥計意識雖然清醒過來,但腦子還是有點混亂,而且一旦有人靠近,她的身體就不受控制般發顫。
張庭停住,還體貼地退後幾步。
見夥計恢複正常,她才站定。
她溫聲說道:“這段日子事務繁忙,我今日空閑本想來看你,沒想到半路聽到你清醒過來,實在太好了。”
夥計前段時間渾渾噩噩,但并非什麼都不清楚,她知道自己的病能夠痊愈,全仰仗張庭替她找郎中診治開藥,她心中無比感激,才想要将秘聞告訴張庭,作為報答。
但沒想到的是,她這如蒲草一般卑賤之人,竟能讓尊貴的主家如此記挂上心,一時間受寵若驚,仿佛置身雲端。
她眉間輕皺,仿佛在為夥計的遭遇感到沉痛,歎息一聲:“最近這段時日,真是苦了你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悅湧上心頭,夥計恨不得立即出去跑堂傳菜,揮盡自身所有的力氣,以不辜負這份重視。
夥計伏跪在地上,激動的淚水從眼眶湧出,勢要報答張庭的恩情,“婢子,多謝主人救命之恩。”
張庭上前扶她起身,“唉!你這又是做什麼?既然奉我為主,我自然要照看你。”
見她身子仍在顫動,張庭放手離她遠些,悉心問道:“你最近可有覺得哪裡不适?”
“或是房中有什麼需要增添的?”
夥計擦擦眼眶,直搖頭,“婢子什麼都不缺,有勞主人費心。”
但張庭卻看她不容易,被褥單薄,衣裳也有好些個補丁,還堅持把二月的月錢劃給她。
“說來,你當時去那邊也是為着公事,這銀錢我稍後讓賬房撥給你,拿去好好安置。”
夥計感動至極:“多謝您......”
張庭淡淡一笑,像是随口問她:“路上還聽人說,你有要事回禀?”
夥計收起淚意,對她道:“婢子那日走到刑場,路過一處巷子,聽到一樁秘聞。”
“巷子裡劊子手閑談,一人發牢騷說日日砍頭,砍得手都發抖,還說要不是兵部尚書臨時反水,背叛太女,她們這些小喽啰也不至于這般辛苦。”
“另外一人卻說,要是太女成了,你我說不得更忙......”
夥計說完,臉上又升起恐懼。
張庭靜靜聽完,心中毫不意外,見夥計憂懼,出聲安撫她:“事情早已過去,如今京中局勢穩定,你無需害怕。”
“至于,有關兵部尚書的部分,你全當沒聽過,我也當今日沒來過你這。”
夥計縱然還是有些害怕,但聽懂她的意思,呆愣點點頭。
張庭眉宇間綻出柔和,溫聲道:“都忘了吧。”
随後出去找到王掌櫃,囑咐她管好仆從的嘴,嚴禁她們議論朝堂之事。
來都來了,索性再問問王掌櫃客盈樓的經營狀況。
張庭客盈樓算是在京中站穩腳跟,近日她也有一些新的想法,趁今日來了,一并說給王掌櫃聽。
王掌櫃詫異,“您說要将雜耍引進客盈樓?”
王掌櫃口中的雜耍是大街上那些胸口碎大石、口吐火焰那些,張庭否決她,酒樓食客如此密集,怎能做如此危險的活動?
“不,我的意思是尋摸幾個會變戲法的,或是請伶人彈唱也可,主要為了鼓動氣氛。”
“若是能夠更進一步,咱們好籌謀開分店。”
王掌櫃沉思一陣,也覺得此法甚好,連連應下。
酒樓事務處理完畢,張庭今日沒有心思亂逛,徑直鑽進馬車,回程。
今日天公不作美,半路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吹開車簾一側,雨絲随風卷進來,落在張庭玄色的錦袍上,暈開深色的痕迹,她低垂眼睑,眸光沉沉落在上面。
申時一刻,馬車在張宅牌匾前停下,張庭利落下車,直奔書房。
剛坐下沒一會兒,小容貼心端來一碗姜茶。
不待張庭發問,他低眉順眼道:“是公子的吩咐。”
随即,規規矩矩退出去。
張庭半路叫住他,“今日車夫淋雨,也送一碗去。”
小容點頭稱是。
偌大的房間再度安靜下來,張庭捧着姜湯一飲而盡,放下空碗,雙眸盯着桌案陷入沉思。
皇帝與太女的紛争落下一月有餘,但餘波仍在肆虐。
鄭博士自盡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是皇帝能接受太女舊黨投靠,卻不放過前首輔朋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