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岚音笑得有些拘謹:“那這算好事嗎?”
虞澈搖頭:“不好說,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看待的話,就當做是‘命運’吧。”
“對我們這種搞‘藝術創作’的人來說,好像還挺好接受的?”
……
虞澈離開好久之後,唐岚音還是坐在床上發呆。鼻尖好像還萦繞着那股揮之不去的香皂清香,那是虞澈身上沾染的味道。很清新,還挺好聞的。
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唐岚音的心髒依舊不受控制跳得飛快。他趴了下去,用被子捂住臉。隻有視野内不充斥任何東西,他才能稍微平靜下來。
皮膚上還殘存着虞澈留下的溫度,唐岚音不受控制生出幾分绮念。他想要的不止這些,他想……
——好想再貼近他一點,無論是以哪種形式。
唐岚音的理智覺得,以他和虞澈如今的關系,就算對他提出什麼要求,對方也一定不會拒絕。
但是感性上,他又有些抗拒這種關系突然之間翻天覆地的轉變。這樣的轉變讓他無措,他做不到完全适應。
“……我可真是個懦夫。”唐岚音喃喃道,“連正視自己的渴望都做不到。”
唐岚音小時候,其實跟其他人很不一樣。很多情況下,他不能像别人那樣,輕松分辨别人的“言外之意”。
小學時候,唐岚音幹過一件很蠢的事。他貪吃了一塊棒棒糖,直到上課鈴響、老師進來都沒有吃完。老師看見他手裡的糖塊,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唐岚音,你到外面去吃,吃完再進來。”
——其實按一般人的想法,老師的意思就是叫他把手裡的糖丢掉。但當時唐岚音隻接收到了“表層意思”,他真的出門把糖吃完再回來。回教室的那刻他聽到了哄堂大笑,但當時的他并不理解這是為何。
從那天起,他在班上多了個“傻子”的綽号,無論男生女生,都喜歡跟他開一些不痛不癢的玩笑。比如帶他去某個地方,讓他安靜等着,不招呼他不要動,唐岚音信了,結果對方一直不來,還是上課鈴響後老師主動找來,他才知道自己這是被人耍了。
也有一些别的“玩笑”,小孩子對他人的惡意總是來得莫名其妙。因為唐岚音的“反應慢”,這讓他成為了班上的笑料,甚至傳到了外班,讓他成為了年級公認的“傻子”——哪怕他成績不差,每次考試都在前十名,但他依舊是遠近聞名的“傻子”。
雖然年幼的唐岚音還是不懂别人的“言外之意”,但他再遲鈍也能感受到别人的惡意。漸漸的他把自己封閉起來,也一直沒什麼能夠交心的朋友——除了宋林晚,但他們小學時不在一所學校,所以對方也幫不上他什麼。
茫然無措的唐岚音,在當時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這樣對待。他也曾讓父母找過學校,可是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欺負。後來唐岚音不想讓父母為難,隻得埋頭讀書,不理會其他事。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他高中時候,這個時期唐岚音通過觀察别人總結了一定經驗,已經懂得一些人情世故與“規則”。所以他雖然話少,但已經能做到融入人群,甚至還交得到幾個朋友,嶽如霜也是其中之一。
對嶽如霜,唐岚音也是難得能跟她“交心”。他曾對嶽如霜小心翼翼講出了小學時的經曆,對方聽着忍不住蹙眉,道:“他們也太過分了,這就是霸淩啊!他們在霸淩你!”
……霸淩嗎?
後知後覺的唐岚音終于回過味來,理解了當時自己的不舒服源自何處。
是了,雖然可能是無意識的,但他們就是實實在在的霸淩自己。
當時的唐岚音其實有些茫然,那些情緒突然湧上心頭,讓他有些難受。但看着面前的嶽如霜義憤填膺地指責着那些人,又讓他覺得,自己沒那麼難受了。
最起碼現在,他擁有了真正值得的朋友,不是嗎?
高中時期的唐岚音,覺得自己過得還不錯。雖然有時候還是沒辦法直觀理解到他人的“言外之意”,但自己确實在不斷變好。
無法靠本能去判斷别人的想法,那靠經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隻是不幸的童年确實需要一生來治愈,因為小時候的種種,他心中總帶着敏感和自卑。唐岚音常常會有“不配得感”,他覺得自己這樣的“怪人”,是不會有人喜歡的。
根本沒有人能忍受他這樣的伴侶吧?木讷,無趣,社恐,面對陌生人連講話都費勁。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甚至能做到三個月不出門,就算死了别人都不知道。
抱着這樣的想法,唐岚音邁入大學校園。他“不負衆望”,在第一天就遇到了讓他極度挫敗的事情——鼓起勇氣想向一位學長問路,人家看都不帶看自己一眼,好像他是什麼空氣。
——其實不能怪那位學長,他可能真的沒看到自己。
——但你為什麼不注意到我,讓我難堪呢?你眼裡隻有那個女生不是嗎?說到底,你還不是在見人下菜碟?
陰暗面和理智在不斷拉扯,唐岚音又開始厭惡這樣的自己。就像他小時候無數次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才讓你們讨厭我?我要做點什麼才能讓你們喜歡我?”
就在他糾結拉扯到幾乎要爆發的那刻,虞澈出現了。他在自己身後,喊住了自己,說出了那句話。
“同學,請問你需要幫助嗎?”
也許對虞澈來說,那隻是一件小事,但在那一刻,虞澈就是唐岚音心裡,就是一位英雄。
——隻屬于他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