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情緒有些失控的李鵬，唐岚音說不出什麼話。坦白來講，他現在心情一樣複雜。

從一開始的憤怒不安，到現在面對李鵬本人，他真是……隻覺得這像一場鬧劇，而鬧劇的源頭居然是因為那孩子一樣脆弱敏感的自尊心和嫉妒。

對于李鵬，唐岚音也并沒有覺得自己真的出了一口惡氣，反倒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卻又莫名如釋重負。

許是看到對方如今這個模樣，唐岚音确實感慨良多。某些在過去能把他壓塌的外部壓力，多年後重新回頭審視，發現也并沒有那麼可怕。

——因為人總是在變的。

反正從結果來看，李鵬雖然内心仍舊幼稚得可怕，但這些年也算接受了社會的毒打，知道有些事需要量力而行，無論做什麼總要給自己留後路。

唐岚音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他不是很想把李鵬逼到狗急跳牆。自己過得比他好上太多，跟他爆了對自己完全沒有一點好處。

對方内心最敏感的秘密已經被戳破，他們手裡也算捏了個李鵬的把柄，接下來隻要讓他乖乖配合道歉，讓所有人知道真相就好。至于其他的，沒必要做得太絕。

“……後續的事情，我朋友會來跟你談。”唐岚音想了想，決定在這裡把話題結束，“你知道嶽如霜的，我會讓她聯系你。”

“好。”李鵬答應得很幹脆，“事情是王川在網上捅出去的，我會讓他公開且鄭重地道歉，至于我……”

“你道不道歉大概無所謂。”唐岚音歎了口氣，“畢竟你在這件事上完全處在幕後，就算你主動自爆估計也沒人理你。”

最重要的是，把李鵬捅出去，他們工作室不可能不受影響。把李鵬整得更慘對唐岚音來說沒好處，他也就打算做事留一線了。

這頓飯到底是沒吃起來，唐岚音也沒浪費，全打包了。後續的事情他相信嶽如霜能處理好，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臨走之前，唐岚音看着垂頭喪氣的李鵬，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那現在呢？你還恨我嗎？”

李鵬一愣，沒想到他還在意這個，隻是搖了搖頭：“不恨了，真的沒有這樣的想法了。我現在覺得恨不恨、嫉妒不嫉妒本身就很幼稚，或許我不該再繼續沉溺在這樣的情緒中，我想……”

“你想什麼？”唐岚音輕聲問道。

李鵬抿了抿唇，眼中苦澀更甚。

“我隻是……”

“想做一點我想做的事情，想無拘無束活一次。”

唐岚音不知道作何回答，也許“活明白”簡簡單單三個字，是這世界上大多數人都無法企及的幸福。哪怕是唐岚音自己，他也不敢說自己“活明白”了。

這三個字……需要用一生去探索。

就像現在，面對唐岚音，李鵬也隻覺得疲憊和無力，什麼都不想說。

看吧，聊不來的人，就算是跟對方吵架，都吵不到一個頻道上。

所以何必呢？真的，何必呢？

……

這場“談判”，最終以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荒誕結局作為收尾。甚至他們的交鋒都不算犀利，連吵架都沒真正吵起來。隻看到李鵬的無能狂怒，還有唐岚音的刨根究底。

等到唐岚音和同伴們彙合，宋林晚第一時間就對他豎起大拇指，發自内心感歎：

“岚音，你這也算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嶽如霜跟着點點頭：“雖然過程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但結果達到我們的目的就行。本來我們也不是奔着和這幾個人魚死網破去的，現在這個結果……大家應該都還算滿意？”

她用了疑問句，也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

坦白來講，當時王川剛在網上發癫的時候，嶽如霜是發自内心想要把對方搞個好歹。但事到如今冷靜下來想想，現在好歹是文明社會，他們又不是真的龍王歸來，有些事不是他們想做就可以做的，總得考慮後果。

趕盡殺絕固然能夠稱得上“快意恩仇”，可那真的是最保險最穩妥的做法嗎？他們又不是幹完這一票就不混了，總得為未來多考慮考慮。

“我覺得到這一步也可以了。”虞澈率先開口，他思忖片刻，又把話題抛給了唐岚音，“岚音覺得處理到位了就好。”

“啊，我覺得可以了。”唐岚音拉出一把椅子，也跟着坐在桌邊，“就怎麼說呢……你們聽語音可能感觸不深，我跟那個李鵬親身接觸，覺得他這個人真的就挺……别扭的。”

宋林晚嗤笑：“他要是腦子正常一點，就不該得罪我們。落到這一步，最在意的把柄落到我們手裡，還不是他咎由自取？”

“是這樣沒錯，所以我也不會同情他。”唐岚音看向宋林晚，“有飲料嗎？給我随便倒一杯，剛才跟李鵬廢話了半天，我都沒喝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