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刑部侍郎謝曦昆,勤勉奉公,恪盡職守,為人臣之表率。為國之民計,今特令爾赴錦城任知府,欽此。”
來宣旨的公公念完聖旨,将其遞給謝曦昆之後,還不等他站起身來,便沒什麼耐心地轉身走掉了。
謝曦昆還呆呆地跪在地上,官署裡的其他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可惜了”、“被貶”、“不自量力”這些詞飄進他的耳中。
有好事的人湊到謝曦昆旁邊:“呦,謝兄,恭喜恭喜呀。謝兄馬上就要去往江南那煙柳繁華之地,真是讓我等好生羨慕呀。”
謝曦昆緩緩地站了起來,沒有理會旁人的諷刺,一言不發地越過衆人向外面走去。看着謝曦昆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自己,那人淬了一口:“呸,什麼臭脾性,難怪被貶到錦城這種破地方。”
謝曦昆走到一處無人之地,慢慢展開了聖旨,寥寥數言,甚至連詞都懶得措一下,就這麼将他從這天子之都,打發到了錦城。
錦城,看名字似乎應該是一座繁花似錦的富庶之地。按道理來說,錦城地處江南,也的确應該是個富庶之處。
早些年間,錦城的确小有名氣,也曾是賦稅大戶,可不知從何時起,此地,連年幹旱,許多人背井離鄉,這處也漸漸地沒落了。在一圈富庶的魚米之鄉之中,獨獨一個錦城,變成了荒涼的窮鄉。
謝曦昆合上聖旨。就算同是四品官,可在京城之中任職如何能跟一地的知府相比,更何況這個地,還是錦城,也難怪有人陰陽怪氣地說他被貶了。
謝曦昆搖搖頭,這個結果,其實早就在審理三皇子結黨營私一案,關鍵證人在牢中暴斃身亡時,他就預料到了。
那晚,其實證人已經有松動的迹象了,但是看到證人太虛弱了,謝曦昆考慮到他的情況,決定讓他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審。可誰知第二天一早就傳出了證人身亡的消息。
謝曦昆心知肚明,證人雖然身體狀況不太好,但還遠遠沒到生死一線的程度,而促使他身亡的最大原因,恐怕就是他想要說出真相。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此事必是三皇子所為,可三皇子畢竟是皇後所出的嫡子,素來又最得聖上寵愛,如今此案物證不全,人證又已死,死無對證,聖上必然不能治三皇子的罪。而為了給皇後和三皇子一個交待,參與此案的官員自然是要受到懲罰的。
隻是出京,沒有明言被貶谪,已經是聖上留給他的最後一絲體面了。
謝曦昆在刑部的工作都已經被移交給别人,他的物品不多,收拾好之後,謝曦昆踏步走出了官署。
都說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才步出官署的大門,謝曦昆就看到了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謝曦昆原本想裝作沒看見,悄悄地溜走,卻不想這人卻一個箭步跳到了他的面前,直接攔住了他的去路。
謝曦昆不得不低頭行禮:“見過大殿下。”
大皇子華安王容澤安看着眼前的謝曦昆,此刻的謝曦昆低眉順目,看起來乖順無比。
容澤安的目光從他的眼睛移到了鼻子,最後落在了那薄薄的嘴唇之上。都說薄唇之人薄情,可容澤安卻時時刻刻惦記着這人,哪怕他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他。
“謝曦昆,聽說父皇讓你去錦城做知府。”
謝曦昆眼觀鼻,鼻觀心,雙手攏在袖中,默不作聲。
容澤安又向着謝曦昆逼近了一點:“錦城這種鬼地方,你怎麼能受得了。這樣,我去求求我父皇,讓他同意你繼續留在京城。”
容澤安說着便要去拉謝曦昆的手:“我父皇不過就是給我三弟做做樣子,隻要你同意成為我的人,哪怕隻有一晚,你就還是這京城裡的刑部侍郎,日後我再尋了機會,定會助你高升。”
謝曦昆擡手避過了容澤安的糾纏,同時不着痕迹地往後退了一點,重新拉開了他與大皇子之間的距離。
“不勞殿下惦記了。都是為了大坤的江山,隻要能造福一方百姓,在哪裡做官不是做。更何況錦城那麼多土生土長的鄉民們都能生活下來,我有什麼去不得的。”
謝曦昆複又擡頭,看着容澤安,眼神充滿嘲諷:“此事聖上早已下旨,微臣竟不知殿下有如此能力,能讓聖上收回成命。微臣一介草民,自是不值得讓殿下為了臣去忤逆聖上。隻是微臣走後,還望大殿下多多保重,京城之中人才濟濟,定能碰上比微臣強上百倍千倍的人,來入大殿下的法眼。”
謝曦昆說完,才不管容澤安是什麼反應,扭頭就走。
容澤安沒有說什麼,倒是跟在容澤安旁邊的行簡先不樂意了。
“哎,你這人怎麼如此不知好歹啊。我們殿下好心救你于水火之中,你不領情就算了,怎麼說話呢,小心殿下治你大不敬之罪!”
容澤安卻攔住了行簡:“行簡,讓他走。”
行簡雖然放下了手,嘴裡卻還在嘟嘟囔囔:“殿下你就是太仁厚了,不然這家夥怎麼敢放肆成這個樣子。”
容澤安看着謝曦昆挺得筆直的背影,卻覺得越來越有意思,嘴角不禁浮上一絲玩味的笑:“都像兔子一樣的乖順,有什麼意思。能夠降服一匹烈馬,那才叫本事。”
“若是降服不了呢?屬下可是聽說這人脾氣硬得很,要不屬下先下手為強,就算我們得不到,也不能讓三殿下的人得了去。”行簡說着做了一個抹脖的動作。
容澤安卻不急不緩地搖起了扇子:“不急,他既然能因為這事被罰出京城,那就絕不會跟我三弟蛇鼠一窩,本王與他來日方長。”
謝曦昆回了家收拾行李,說是收拾行李,其實除了幾件衣服和一點盤纏以外,最多的東西就是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