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看這個人好像不太一樣。”
“沒錯。這個人是國王的親衛。他的領口有蕾絲繡花内襯的痕迹,袖口有一截皇家藍内衣,這是隻有國王和親近侍從才能使用的顔色。他的姿态是一種準備拔劍的姿勢,武器就藏在他的袍子下面。”
“那他救成功了嗎?”
“當然沒有。革命者早就防備了這一手。看這裡的介紹!國王行刑當天,約十多個保皇黨人組成的小隊配合着向行刑台發起突襲。但是吸血鬼和法師的速度比他們更快,很快将他們全部抓了起來,為此國王的行刑時刻還推遲了,革命者們臨時決議,先把保皇黨人砍了再來砍國王和王後。”
“吸血鬼?”
“沒錯,而且是純血原種的吸血鬼,是當時革命陣營中最可怕的戰力。但是他的姓名并沒有流傳下來,據說是馬佐夫親口向他承諾,曆史中不會出現他的名字,但是這座雕塑裡仍然出現了他的身影,就在這個國王衛兵的不遠處——喏,就是這座。他也穿着兜帽長袍,而且不管從什麼角度看,他的四肢和五官都是模糊的,隻有一縷搭在肩膀上的紅色頭發很顯眼。雕塑中隻有這一座雕塑是鮮紅色的頭發,而且從這個角度看,你就能發現這個人正在緊盯着國王衛兵。所以史學家都認為,這座雕塑就代表了那隻可怕的吸血鬼。”
“那不是很厲害嘛!為什麼要說‘可怕’?”
“嗯哼,你看這個銘牌,它寫的解說詞就是‘可怕’。”
喧嘩的人聲,攢動的群衆,廣場上經久不散的濃烈的血腥氣味。國王踩着粘稠的黑血走上台,唾罵與各種垃圾一齊飛向這位末時代的獨裁暴君,腐臭的穢液沿着發絲淌下,國王張口想要說話,但是更多的雜物不給他說話的間隙,直到一位革命者上台打着手勢大聲疾呼讓安靜,或憤怒或哭嚎的人群才漸漸安靜下來。
這位國王的最後遺言是:“我愛我的國家。瑞瓦肖的子民們,我永不會怪罪你們。”
“去你媽的!”
“狗屎!去死吧!”
“暴君!暴君!”
一片嘩然的咒罵聲中,突然有人高高躍起,向行刑台扔出煙霧彈,嗆人的深色煙霧彌漫開來,帶着辛辣的氣味,民衆頓時咳嗽不已,然而這些煙霧持續了不過幾秒鐘,仿若有人将幕布用力扯下,所有煙霧瞬間消失為一點,空中折現過一道細長的閃電般的陰影,一個人被丢上行刑台,他四肢纏繞着漆黑的鐵鍊,随着掙紮的動作鐵鍊愈捆愈緊。
“貝納爾,你站在這裡已經有十分鐘了。”
我晃了晃神,思緒回到現實——陰暗、寂靜、幹燥的紀念館展示區,我動了下腿,腳跟站得酸痛。我感覺我的父母确實帶我來過這裡,那時我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紀念館門口的工作人員将我攔下,說裡面部分藏品可能不适合未成年人觀看,但是父親說沒事,我很堅強。
我看向雕塑的解說銘牌,上面的内容更新過一遍。作品名稱、創作年代、創作者姓名,簡要介紹曆史背景便結束了,和我小時候看到的版本不一樣。
雕像本身沒什麼變化,甚至感覺代指柯林爵士的吸血鬼的那撮紅發顔色更鮮豔了。不知道柯林爵士本人看到這個雕像是什麼感想。
走過陰暗恐怖的大革命展示區,來到光照豐沛明亮的現代區。現代校友捐贈的大多是自己的作品、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新物種标本與遠古化石、親手栽種下的核桃樹、從薩馬拉運來的镂空奇石等等
校友肖像的風格也多樣化起來。有拍成時尚秀場大片的,有直接拿自己的劇場照片頂上的,敷衍的直接挂上自己的藍底職業證件照,更有甚者把自己的自畫像畫成抽象派巨作乃至西奧二次元風格的,五花八門,群星閃耀。
長長的廊道上隻有一個人在低頭忙活,似乎在陳列新的肖像。我走過去一看,赫然發現那張肖像就是我自己,而且是在我還是警察的時候從極近距離拍攝的,背景是模糊的街景與警車,艾爾莎應該在我對面和我說話,我側身站着,臉上挂着笑。
我心中大駭,見鬼了!我的肖像怎麼出現在在這裡?!我是從這座大學畢業出來的嗎?而且這個人……我仔細瞅了瞅正在擦我肖像玻璃的男人,不認識,從沒見過。
“這個人……是個警察?他怎麼能出現在這裡呢?”
男人擡起頭,眉梢都挂着笑意:“當然能出現在這裡,他是新一代的無罪者,終有一天他會受膏,成為世界的王。”
“這個人就是無罪者?!呃,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見過他。”
什麼玩意?我立刻退後,手放在腰上:“你見過他?”
男人依舊在微笑:“當然。隻是……他很特殊。一些人不願承認他的存在。”
“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是無罪者?如果是僞無罪者呢?”
“僞無罪者不會覺得自己是僞無罪者,真正的無罪者卻總是擁抱虛無。”男人放下畫像,前進一步,“你當然知道我在說誰。”
“你是……”這個神神叨叨謎語人風格的話語,我很熟悉,我絕對和他打過交道,那隻鴿頭……
燈光忽然暗下來,隻是一眨眼,男人靠近我,他的眼睛在暗處閃光:“無罪者,你為什麼走上了和索拉完全相反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