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謝點頭,我低頭看看捕夢網,又看看阿列克謝。他露出一個有些悲傷的笑:“交管局的很快要來找我了,能再陪我說說話嗎?”
“……當然可以。”
“我昨天是喝了很多酒,我恨布魯姆,因為……我要失業了,本來我還可以用工資買點藥,減緩一下病情的發展速度,但是我很快就什麼辦法都沒有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失業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肯定因為機械與無人化。礦場沒有複雜的交通環境,面積廣闊,天生适合開展無人化作業,無人化的後礦場可以24小時不間斷執行開采工作,哪怕效率比人工稍微慢一點,時間也足夠補足這部分缺陷,可是對工人們來說呢?
阿列克謝繼續自述:“昨天我喝了酒,随便開了輛車想出去兜風,我看到前面的公交車尾有貝克德的标志,布魯姆旗下專門做自動駕駛領域的公司。我就知道這輛公交一定是無人駕駛的車,我就忍不住……我忍不住。”他哽咽起來,抽泣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我手足無措,隻能安慰他事情不會那麼嚴重,畢竟沒有真正發生碰撞性的交通事故,雖然有些旅客受了傷,但他們大概率不會為了三瓜兩棗的賠償在不是目的地的地方費精力打官司。
阿列克謝哽咽了會,自己緩過來了,沉默半晌後說:“抱歉,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我的,我确實差點犯下大錯,我馬上就會蹲看管所,過幾天就會被提起公益訴訟,轉移到私人監獄服刑,可能沒等到進監獄就死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沉默。
阿列克謝說:“抱抱我吧。”
我愣了下,立刻張開雙臂,阿列克謝伸手抱住我,我感受到他衰弱的心跳和緩慢呼出的氣流,帶着死亡的味道。
阿列克謝抱過我,又轉向燃燭,燃燭也抱住了他,他說對不起,魔法沒法拯救腫瘤方面的疾病,阿列克謝笑着說,就知道世上也有亞種人做不到的事。
擁抱完,阿列克謝催我們趕緊走,不然等會交管局的來了,八成會以為我們和他是同夥,解釋不清就麻煩了。
我和燃燭拖着行李走出公寓樓,路邊正好停下來一輛車身印着當地交管局标志的警車,下來兩個警察,我知道他們是來抓阿列克謝的,回頭看去,發現阿列克謝就跟在我們身後,他一手扶着牆,面對警察的靠近,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平靜地注視着走過來的警察。
警察向他出示警官證和逮捕令,快速念過一遍逮捕聲明後,警察開始給阿列克謝上铐。
阿列克謝很配合雙手舉高背過身,警官剛給他拷上,阿列克謝踉跄了一下——警察立刻退後,看着他僵硬地向一側倒下。我立刻想沖上去扶起他,燃燭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他抓我胳膊的力氣那麼大,攥得我都有些痛了。
阿列克謝頭貼在牆上,身子躺在地上不正常地抽搐,這下警察終于蹲下來,把他翻到正面檢查眼白,一個警察給他整上了心肺複蘇,我知道這些都沒用,他發病了,他嘴巴張得很大,胸口劇烈起伏,手指在發抖。燃燭強硬地拽我過去:“不要再看了。”
“可是……”
“你救不了他。”
我的心一瞬間像被狠狠刺傷了,我确實救不了他。無人化的礦場會導緻更多工人失業,更多的領域都在鋪進無人化,就算我救了一個阿列克謝又能怎樣?失業的情況還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廣泛,喪失穩定收入産生的悲劇隻會更多,而我隻是這裡的匆匆過客,我能怎麼救?
燃燭拉着我走,一直走,一直走,踏過泥濘髒亂的道路,在汽車滴滴聲中走到老舊的車站燃燭買好車票,坐回我身邊,說他和票務員聊了聊,這裡的公交司機暫時還是有人上班的,應該可以準點開。
小車站沒什麼人,候車大廳中的承重柱懸挂着一台厚腦殼電視,穿插播放站點信息、廣告和一些新聞,我盯着電視看了會,電視展示了一會站點信息,放了兩條又臭又長的廣告,突然開始播報新聞,主持人簡要介紹了早間新聞要播報的内容,第一條就是布魯姆公司即将新CEO已經上任,就是原任CTO艾斯利.納米克先生。
我小聲罵:“他媽的,真叫他如願以償了。”
說完,我揪了揪ctos:“ctos,你怎麼看?”
“艾斯利先生是以技術進步為主導傾向的領導人,預計今後他将進一步擴充研發部門的經費,削減營銷與公關相關預算,并大力整治公司内部貪腐現象。”
新聞開始滾動播放艾斯利上任後給公司内全體員工發送的郵件,開頭是通俗的問好。緊接着艾斯利開始暢談自己上任CEO後會對公司産生的變化、努力的方向、新一年度的計劃與展望。接着開始對員工畫餅,承諾會優化職級升遷的評判标準,并對員工福利進行更向好的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