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爾蓋伸出手,同我握了握,他的手很粗糙,小心翼翼地隻是虛握住我的手指:“你好,貝納爾……同志。”
我心裡一陣輕松,覺得這是個好的開始。新聞學學生阿列克謝已經開始熱情十足地忙活了,而我努力建設的團隊還缺少至關重要的拼圖,情報官先不說了,特工先生還不知道在哪混呢,還缺少一個足夠強力的戰士和我打配合,就像我和艾爾莎的關系一樣。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去找校長幫忙,看他能否從過往學員中挑出合适的人選。校長聽聞我的來意,撓撓頭:“這可有點不好辦哦,等我找找看……”
校長拉開大量堆積如山的箱子,翻找了老半天,終于如獲至寶般翻出一個紅色盒子,打開裡面是好幾本厚厚的活頁本,表面寫了年限時間,校長翻出最近的,打開一看,上面除了學員的姓名和種族性别,還有詳細的家庭情況、文化水平、學習态度和簡要的性格介紹、入校與離校時間,表格最末是一個分數,有的人用紅筆寫,有的人用黑筆寫,紅筆的分數明顯偏低,黑筆偏高,有些分數較高的會被圈起來。
“校長,這個分數的意思是?”
“他們對‘康米’的态度決定我打的分數,分數越高,證明他越有可能更進一步,成為真正的同志,但偶爾嘛,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現在年輕人心思多變,我也沒法完全揣摩。
“這麼重要的東西,萬一落到敵人手裡……”
“哈哈,現在城市AI那麼厲害,說不定PRK手上還有一份比我受傷詳細的多的名單呢。”
“唉,也是。”
校長翻了半天,推了下老花鏡,将一行名字指給我看:“這個人,資質不錯。”
那行姓名是伊薩克.蒙特羅:“外地人啊這是。”
“他來自提歐蒙特利,一個退役軍人。來格拉德是因為娶了一個格拉德女人,可惜他的妻子因為一場意外死了。他能找到夜校,也是他一個朋友希望能讓他從喪妻的悲痛中走出來,在晚上給他找點事做,就推薦他來這裡聽課,我記得……”校長花白的眉毛跳動了兩下,沉吟着捋了半天胡須,應該一時半會沒想起來更多。
“是這位先生嗎?”肩膀上的ctos啟動我的終端投射頁面,頁面上出現了一張看着面相就很苦的臉,深色皮膚,眉毛粗濃得像蠟筆,眼皮耷拉着,好像對整個世界都已經絕望了。
校長眼睛一亮:“沒錯!就是他!”
我再看了會這位面色發苦的老哥,問ctos:“這照片是他老婆剛去世沒多久拍的嗎?”
“是的。”
“那最近的照片呢?他老婆去世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校長推了推老花鏡:“沒錯,是三年前的事了。”
“抱歉,我重新接管數據庫能找到的隻有這張三年前的舊照片,合理懷疑在我下線時期,數據庫被黑客駭入産生了一些變動,我無法追蹤到伊薩克先生喪妻之後的具體行蹤,理論上來講這是不可能的。”
“難道他進PRK了?!”
“是有點可能,但是說不準。”校長連連搖頭,“伊薩克的老婆好像是因為□□仇殺遇害的,在夜校學習的時候,他确實挺認真,但是……”
看校長快擰成麻花的眉頭,我知道不能太為難這位七十多歲的老人了,便問這位伊薩克先生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或者,他在夜校裡有結交過什麼新朋友嗎?一起過過什麼節日嗎?比如仲夏節、跨年夜之類的?
“哎,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校長一拍大腿,又轉身去翻他的箱子。校長這收納習慣還真的像我父母,愛收納東西進盒子裡,但是盒子裡裝了多少、有什麼東西,還是得現翻,我陪他倒騰了四五個皮包箱子,終于找到一樣東西:一把木雕手槍。
在夜校做助教的短短時日裡,我見過很多學生的不告而别,也有學生會主動說明自己離開的理由,留下的是少數,而會送禮物的更是少數中的少數。校長撫摸着這把打磨得光滑的槍,終于回想起這位學生何以令他印象深刻的緣由:伊薩卡是少有的聽完了全部課程、在校長與之談心的時候明确拒絕了邀請的人,并表示他以後也決不加入,并非他不贊同康米的理念,而是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加入。
“沒有資格?這學的是什麼鬼?”我不明白。
“當時我就問了,但是他支支吾吾的不太願意說明白。我想……”校長沉吟了半天,我也看了半天,良久都是沉默。
“也許他一直生活在對亡妻的愧疚中。”ctos打破沉寂,“數據庫表明,伊薩克先生在故鄉與□□關系密切,疑似多起銀行和珠寶店大劫案的嫌犯,娶妻之後在秋明市開了一家汽車維修店,生活屬于中産水平,在三年前,伊薩克的妻子死于一場車禍,車禍司機當場身亡,司機家屬賣房向伊薩克先生賠償了一百二十萬,随後離開了秋明市,移居到距秋明市六百多公裡的諾沃格勒,重新購置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新房。”
Ctos這麼說,我就明白伊薩克妻子遇上什麼事了。金盆洗手不成功,被過往仇家害得失去摯愛之人,這不就是悲情主角常見的背景設定嗎。或許晚上的聽課并未讓他真正走出心理陰影,他依然渴望為妻複仇,至于複仇之後呢?他或許覺得自己之後肯定沒了任何牽挂,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念,那麼康米的理想與未來自然對他一點吸引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