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咳嗽了聲,繼續往前走了一百多米,确認離訓練場地遠遠的後,他坐上一塊石頭:“聽斯卡娅說你們準備得不錯,就來看看。”
“您有什麼見解嗎?”
“……老實說,我對組織武裝力量這方面實在不能給出好的建議。在前輩們的實踐裡,都是先掀起大範圍的遊行,廣為傳播思想、發動起工人和農民之後,再因為各種事變與迫害後開始着手武裝行動。而你這樣……并非是我想要故意打擊你,而是難以有先例尋覓參考,我不知道你能否會成功。”
我心裡有些寬慰;“安德烈同志,不用那麼緊張。我們組織這些隻是為工友們拿到本該屬于他們的物資而已。罷工和遊行都在準備當中,這兩者不沖突,甚至是相輔相成的,如果工人們自己生存都不能保障,自然沒法抛下工作去參與罷工。”
安德烈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我衷心希望你們能成功,但我對你們行動的未來始終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人的惰性是很大的。”他歎了口氣,“這次人民會因為求得生存站在你們這邊,如果,如果軍政府事後用一些小甜頭安撫了他們呢?大衆絕大部分沒有遠大的眼光,隻想過好當下安穩的日子,隻要當下能保證有一口飯吃餓不死,他們就會溫順得如羔羊一般……”
“就算軍政府能發一些小甜頭,這種供應也支撐不了太久。人民當然會因為逐利走到一起,也會因為利益分散,光靠利益是拉攏不了所有人的,也絕對無法拉攏長久。”
“如果分發利益的是委員會呢?你總有一天會面對這些的,我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我知道安德烈說的很對。倘若有一天,委員會因現實妥協,将吃進嘴裡的肉吐出來的一點——哪怕隻是從指頭縫裡漏出一點點資源,都足夠一些見利忘義的人互相打得頭破血流去争搶,哪怕将道理講了一千遍一萬遍,他們也不會意識到那些資源本就屬于自己,而不需要他人施舍……
我蓦然打了個寒顫,仰頭看天,冬日的第一片雪花悄悄地落下來了,輕柔無聲。
“貝納爾,格拉德的冬天要來了。”
“……是啊。”
冬日正是行動的時候,我和隊員們試探性的對倉庫發起了第一次行動,有魔法的遮掩、ctos的信息指引,行動很順利,我們真拿到了不少的物資,但是這對于整個工廠的幾百名工人而言隻是杯水車薪。
抓緊時間把物資轉移到防空洞後。我規劃新的行動目标,繼續觀察倉庫每日的物資流動情況,通過追蹤找到更上一級的中轉倉庫。中轉倉庫在半夜也是燈火通明,有專門的流水線在分流篩選、清洗蔬果,轟轟烈烈忙忙碌碌,整條生産線看不到一個工人。那些新鮮的、飽滿的農産品落進墊着泡沫紙的紅色筐中,而那些長得有點奇形怪狀的、不太新鮮的則滾進了另一個方向的藍色筐中。
不太新鮮的蔬果都運進了冷藏庫,新鮮的則由機械臂整齊地碼好堆在無人叉車上,看着就像在等着什麼一樣。
“肯定是要送給那些當官的啦。”藍色竹節蟲在通訊另一端打哈欠,“這不是常有之事碼?”
“你是知道了,别人不一定知道啊,而且,依你的水平,想要追查到這些好東西都給誰了不是輕輕松松?”
“老兄,世界上有駭入價值的地方有那——麼多,掙點什麼不好?不是每個黑客都有興趣揭露世界黑暗面伸張正義的好不好!很容易死翹翹的!蘇卡布列,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最偉光正了,我要丢命那是真的沒命了啊!”
藍色竹節蟲劈頭蓋臉一頓罵完又開始不停打哈欠,天知道一個習慣熬夜的人為什麼會性情突變開始在深夜犯困了,聽得我也犯困得很。
為了蹲到關鍵情報,還是強打精神繼續蹲守。等了三點鐘左右,正當我頭一點一點犯困,魂遊天外時,ctos小鳥開始吵我:“貝納爾,快醒醒!車來了!”
車?我睜開眼睛,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加噴嚏,一連打了好幾個,終于清醒了些許,努力睜大眼睛看清楚,倉庫大門前整齊停了幾十輛小型貨車,倉庫内的生産流水線全自動,而來搬貨的都是人,排成一列接力将一箱又一箱的物資從叉車上搬到運輸車上,那些物資的箱子顔色是确鑿無疑的紅色。我舉起相機,調整焦距,将畫面一一拍下。
等一輛車裝滿物資緩緩離開,排在旁邊的車輛人員才敢忙活起來,整個流程十分有序。我猜測這些表面全無标識的車其實也有等級之分,離倉庫大門口越近的車獲取新鮮優質物資的優先級越高,被擠到廠區最邊緣的車肯定是權力等級比較低,隻能撿個剩下的。
在我放大鏡頭嘗試尋找這些領取物資的車輛特征時,耳機裡傳來藍色竹節蟲的聲音:“兄弟,實在熬不住了,我先睡去了。你繼續,你繼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