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喜笑顔開地應了,不一會,一打啤酒分發下來,正好人手一瓶,梁越同看着楊叙接過,有些出乎意料:“你不怕回家被發現?”
楊叙一本正經:“我才不喝,我放這裡看着解悶。”
梁越同:“……”
這解悶方式也是夠獨特的。
一群倒黴孩子被晝夜不斷的學習和反複無常的成績折磨到寝食難安,偶爾逮到一次放松的機會,都緊張得面色通紅,更是有人竊竊私語道“能喝嗎?”
“我爸媽今晚上夜班,應該沒事吧。”
針對這種現狀,崔漸東同學又開始了自己的強詞奪理:為什麼消遣的時候隻想喝酒,首先是因為談戀愛這玩意滞後性太強,且大多難成,在不合适的時間段談真心和未來純屬找不痛快。而抽煙這玩意容易上瘾,暴露性強,由此可見還是喝點小酒最安全。
然後他就又被“愛在心頭”的男同學揍了。
不過他三言兩語,成功把越過中學生行為底線的事情描成白的,原本還猶豫不決的圍觀群衆更是下定決心豁出膽。
喝酒得配下酒菜,可惜羊肉串已經頂到嗓子眼,隻能溜縫兒了,于是大家琢磨着玩點其他的遊戲烘托氣氛。
剛開始有人提議玩搖骰子,但是在場人數過多,于是慘遭淘汰,議論一圈後最後選擇了拍七令,所有人輪流報數,數字逢七或七的倍數倍數要拍手,不然就罰酒一杯。
楊叙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不過殘留的理智驅使着他問道:“要不你看着我們玩,再過十五分鐘我們就回家。”
誰想到梁越同正鄭重其事地聽着遊戲規則,眼神都沒分半個:“不用,我試試。”
楊叙有點擔心:“你小心點,别喝多了。”
梁越同睨了他一眼:“規則不是挺簡單的嗎,這都能反應不過來?”
楊叙啞口無言,覺得他現在活脫脫一副“這個題都做不出來,你個蠢蛋”的老教師模樣,心有戚戚,隻敢悲憤地舉手宣布參加活動。
很快,事實就告訴他,剛才的擔心純屬多餘。
梁越同思維敏捷,數學壓軸題都奈何不了他,更何況他這會兒滴酒未沾,人尚清醒,更沒有反應不過來的道理。
倒酒的杯子是喝飲料的塑料杯子,下酒下的快,剛上的那打啤酒見底後又迅速上了一輪,狂歡的青少年嗨的不可開交,一個個的都在發酒瘋。
楊叙雖然被灌了兩瓶,不過在快喝傻的人堆裡也算佼佼者。
其實還真不見得有多醉,隻是那點适度的暈眩猶如火苗,就風就長,很快就燎起了一顆顆躁動的心,大家都有點要借着酒意宣洩一下的想法。
“還玩嗎?”崔漸東眼神迷離,臉上挂着一團绯紅。
胡文大着舌頭,仰天長笑:“誰在你臉上塗口紅了哈哈哈!”
崔漸東腦袋混沌着,手掌沒控制好力道,啪的一聲拍在臉上,上下左右一頓亂摸:“沒有啊,這不是什麼都……嗝!”
周圍人也顧不上解釋了,隻忙着笑。
崔漸東在一團擾攘裡,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想要上去決一死戰,可惜身手并不靈敏,平白又惹了笑話。
趁着他們打鬧,楊叙感覺腦袋暈乎乎的,有點喝不下去了,看了眼表,發現已經過了十一點,今晚吃飯的還有女生,太晚散場容易不安全,于是提議道:“今晚要不就到這裡吧,不早了,沒玩盡興的改天再聚。”
衆人這才意識到時間,雖然有些難舍當前的熱鬧,不過考慮到過晚回家容易挨念叨,也都開始收拾着東西準備散場了。
突然,那位八九十斤的姑娘怯生生道:“你們知道附近哪裡有公共廁所嗎?”
飯館并不在學校附近,大家對周遭設施也并不熟悉,面面相觑時,還是那位熱戀中的女生機智,去後廚問了老闆,“前面路口右拐有一家公共廁所,我陪你去吧。”
也不知是不是說到了這個話題的緣故,剛才灌下去的啤酒奇效大發,原本還雲淡風輕的男生們突然開始抓耳撓腮,嘴裡都嚷嚷着要去方便。
于是一群烏泱泱的醉鬼在黑夜裡裹風潛行,路過的行人還以為加班太久看到了鬼。
夏夜裡空氣流動,并不叫人覺得十分悶熱,而旁邊堵塞多時的主幹道也在夜深處迎來難得的寂靜,昏沉的路燈在地面上投射下一片模糊的暖光,頭頂能聽到蚊蟲碰撞的清脆聲響。
楊叙甩着手裡的水珠,脫離大部隊率先回歸時,飯館外僅餘一桌觥籌交錯的大人,而梁越同孤身坐在剛才的桌子旁,守着尿急的同學們遺留的書包作業,低着頭看着手機,不知在沉思什麼。
支在腦袋頂上的電燈泡瓦數不高,人多時尚且能用擾攘沖散點靜寂,等人散去了,那點微弱的光芒似乎也就暗下來了。
楊叙看着他坐在那裡像是座蒙塵的雕塑,從昨天延續至今,隻在剛才的熱鬧中才暫且隐匿的不适又卷土重來,撓得心慌意亂。
他心底又把昨天蠢笨無腦的自己罵了一遍,好像那樣能消減些心中的焦躁難安,可是這個辦法并不管用,因為隻會無時無刻地幫他回憶起昨天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