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儲君分天選和人選,至于最終即位的是何者,那便要看天選之儲君和人選之儲君誰更勝一籌,論其勝負者為東州各城的城主。
新主即位後巡訪各城是曆來的規矩,無論新主是天選還是人選。不過東州主巡訪是出于探查民意、攬收民心的目的,何故要帶個天師呢?
其中緣由任世人諸般談論也無人知曉,最終隻道這天師同行巡訪是件百年難得一見的奇事。
破廟中的人在沉寂中各懷心事,不久後又各自睡去了。
零榆所倚的牆面破了個窟窿,夜裡一陣風從窟窿裡鑽進來,本想将他吹醒,然而零榆一睜眼雙目清明,絲毫不帶困意,愣是這風也沒明白他是被自己冷醒的還是壓根就沒睡着。
隻見他屈膝爬起,輕手輕腳地走向那倒地鼾睡的老農,而後在老農腳邊的牆闆上擦去了一道水波紋印記。
他不知從何處取出一道黃符,用火折子點了後将灰撒在睡前熄滅的柴火堆裡,而後起身往破廟外走去。
破廟外是一片遼闊的田野,夜色籠罩下這片土地說不上來的荒蕪,偶有幾棵道旁樹也被凜冽的寒風吹的一葉不剩。
零榆的臉被風吹得有些幹疼。他走到一棵光秃秃的樹下,察覺到身後出現了一人,但沒急着回頭,隻聽身後人幽幽道:“别來無恙,我的好徒兒。”
零榆扶着樹慢慢悠悠地轉過身,聲音也被風吹得帶上了寒意,“還真是好久不見──師父這是費了多大力氣才有這麼個模樣來見我?”
零榆上下打量了一眼羅濤,隻見他一身鬥篷也被寒風吹得撐不住,緊裹在他那形銷骨立的身闆上,說不上來的滑稽,反而還不如他暴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腕處的符紋瘆人。
零榆譏笑着别開了目光,“師父這一面‘助’我走上無牽無挂之路,一面又是想替我除去後患,如今現身,就不怕我感動得殺了你麼?”
羅濤在聽到“除去後患”一詞時神色一凜,冷聲道:“你都知道了什麼?”
零榆雙手交疊在胸前,神色看上去意外地平靜,“暗流宮的燃香還是有點用的,竟連人的前世今生都能查清楚,不過怎麼就查不出你那身上的咒術了呢?”
那日在懷碧山上照顧醉酒的謝生時,零榆便用暗流宮的燃香點着了那張寫着“謝生”的符紙,而後憑空生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符紙,零榆草草掠過便将謝生今生的身份了解了個大概,而其前生來曆,僅僅隻寫了一句“北鬥星君轉世”。
之後就是在前幾日魔族前去暗殺謝生,零榆猜到羅濤許還活着,悄悄用燃香查了羅濤身上的那道符紋──羅濤幾次沒死成,除了和他所修之鬼道有關外,就是和他身上那幾道符紋脫不了幹系了。
然而這次,燃香所給的答複甚怪,黃紙上首句寫得奇形怪狀,似乎是某種怪異的文字,後面才是零榆所識之文:“上古秘術/失傳已久/牽魂鎖靈/兇極惡極/或有所來/尋之魔族”
羅濤陰陰地笑了起來,“還得多虧北鬥星君一時懈怠,放過了天煉星才使其降世,不過他實在太不識好歹,當了凡人還要幹涉天煉之命,不如叫他好好體會什麼是肉體凡胎的痛苦。至于──”
羅濤擡手轉動手腕,露出符紋的全貌,神色略顯得意地道:“至于這幾圈咒紋,可是本使的保命符。不與你多言了,本使來是要告訴你,你若想活,便殺了那謝生。”
零榆笑了起來,“你害死我身邊這麼多人,竟然還敢讓我幫你做事?羅濤你還真是好大的面。”
零榆話音未落,羅濤口型一動,吹出一聲尖利的口哨,零榆應聲一動,隻覺得頭疼欲裂。
羅濤陰沉道:“你既然知道謝生的來曆,不會不知他下凡的目的就是殺了你吧──”
零榆捂着頭,嘴角一扯,毫不在意道:“這不是有您替我殺麼?怎麼還要我親自動手。況且,魔尊怕是比我──更想要我活吧?”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從他背後刺出一劍,寒光乍現,一把劍将将停在羅濤的頸側,而後隻聽那人道:“你就是魔尊的引渡使,羅濤?”
然而不等羅濤回答,那人手中劍緩緩逼近羅濤頸側的一圈符咒,道:“尋常法子殺不了你,不過剛巧在下知道如何解這牽魂鎖靈咒,何不試試解了此咒你還活得活不得?”
羅濤那雙外凸的眼睛一頓,轉而死死盯着來人,劍在頸側卻仍是淡定自若,隻沙啞道:“北鬥星君果然好本事,隻是不知,天煉魔星與如今的北鬥星君相比,誰更厲害些──”
話音未落,謝生身後的零榆猛地手持匕首刺向他。謝生回身以劍一擋,轉頭羅濤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