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原本說好同行的江瑄低頭站在江琰身後,一言不發。江琰面容和善,辭道:“此行耽擱許久,門派中還有些事務需要處理,我等就不與諸位同去了。”
顧望擡眼看了看江瑄,見他低頭不語,便道:“不吃過早膳再走?”
江琰婉拒後便帶着拂風劍派的幾名子弟轉身離開了。
零榆道:“他們修行之人自有辟谷之道,你怎不知?”
顧望執箸之手一頓,無奈道:“在山間隐居多年,這些修行規矩都忘得差不多了。”
這種事怎麼說忘就忘?零榆看了顧望一眼。顧望在山間清修十六年,怎的下了山後仿佛當真成了尋常百姓一般,将那辟谷之道都抛之腦後了?
然而零榆并未将心中疑惑說出口。片刻後隻聽那顧垚問道:“話說江瑄怎麼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跟他二哥走了?不是說要一同去若逍城麼?”
顧望搖頭道:“不知。或許江二公子并不允許他與我們同去,倒也無妨,他也該回去好好練劍精進一番──怎麼?”
“……”顧垚頓了頓,“我也不與你們一道了,顧氏一事暫告一段落,我想留在赫城。”
顧望沉默片刻,點點頭,“也好……”
顧望話音未落,有一老頭上前來,驚道:“老夫這老眼昏花,倒還真沒認錯人!當真是你們!”
四人擡頭一看,隻見是個面色嚴肅的老者,零榆勉強從他滿臉皺紋中識别出來者的驚喜之色,笑道一聲:“胡伯。”
胡蓬是從顧垚身後冒出來的,顧垚回頭一看,竟也愣了一下,“你是……”
胡蓬疑道:“你認得老夫?”他思索片刻,隻道:“老夫在這赫城行醫多年,你見過老夫也不稀奇。”
顧垚随後點點頭,便不說話了。
胡蓬目光落在顧望身旁的小語身上,問道:“這小啞巴是怎麼了?”
顧望簡短道:“昨日在一個陣中受了些影響,昏睡幾日便無礙了。”
胡蓬上前給趴在木桌上的小語号脈,沒探出什麼毛病才擺手道:“這小姑娘跟了你們一路,又無家可歸又口不能言的,你們多照顧着點……”
零榆深知若是聽胡蓬念叨可能得耗大半時辰,于是出聲道:“我們知道的胡伯,倒是胡伯您今日怎會出現在這裡?可有何事?”
胡蓬恍然道:“你提醒老夫了,有一老爺等着老夫複診去呢。各位先就此别過,日後再叙。”
顧垚瞧着胡蓬一瘸一拐離去的背影,許久未回頭。
顧望問了一句,顧垚轉頭道:“那日我碰見的喝醉酒的老頭似乎就是他……你們認識?”
零榆點點頭,疑惑道:“什麼喝醉酒的老頭?”
顧望咳了一聲,道:“就你問題多,快吃,吃完我們該出發了。”
零榆看了他一眼,而後埋頭吃完了最後三個雲吞。
幾人從路邊的面攤離開的時候,恰好碰上了東州主巡訪出城的長隊,百姓仍是在道旁歡呼雀躍,卻無人議論東州主華蓋車後少了一乘馬車,仿佛天師同行是從未有過之事。
顧垚置若罔聞,隻是去尋來車夫,送别了顧望三人。
馬車内顧望照看着小啞巴,謝生閉目養神,零榆閑來無事,隻能去簾外與車夫閑聊。
“老人家,這幾日能到若逍城啊?”
車夫道:“快的話,明日許是就能到若逍城北的梁溪鎮了。幾位若是要去若逍城中,還得渡梁河。”
“這樣啊……”零榆道,“那這若逍城可有什麼比較出名的仙家門派?”
“你們是要去求仙問道?”車夫笑了笑,随即又正色道:“若逍城雖也有小有名氣的仙家,但在十六年前的那場天裂之役後都損失慘重,本就與漓川離得不遠,受到的波及也大。看小公子不像個舞刀弄槍的人,反而還是個聰明樣,不如去鎖淵閣碰碰運氣。”
“鎖淵閣?”
車夫道:“北有浮生,南有暗流,東有玉瓊,西有鎖淵。小公子若是連鎖淵閣都未曾聽說過的話,還是到了若逍城好好找人打聽打聽吧。”
零榆笑道:“老人家見多識廣,竟連暗流宮都聽說過……”
車夫一愣,說道:“老夫年輕時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隻是年少輕狂被人廢了功夫,這才當了馬夫……過去的事也沒什麼好說的。”
車夫歎道:“老夫突然想起來,那若逍城的西邊正犯着水災,小公子若當真要去那鎖淵閣,還是差點氣運……”
零榆謝過車夫,掀開簾子回到馬車内。車内顧望與謝生均是閉目不語,零榆在謝生身旁坐下,轉頭卻發現謝生身後長發竟有隐隐變白之勢。零榆擡眼一看,隻見他眉間緊皺,額頭微微發汗。
“今日是不是十五?”零榆輕聲道,
謝生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不語默認。
零榆将手輕輕放在謝生腰後,緩緩将法力運進謝生的體内,卻被謝生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