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瓊莊,百花榭。
本該是個百花盛開的時節,百花榭裡的花花草草卻仿佛耗盡了生氣。
直到庭中打坐的人睜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塘睡蓮,在日光的映照下垂頭彎腰,也不知是被太陽曬得沒一點精神,還是為湖中人俯首。
那人擡手一點,那一片睡蓮仿佛吸收了諸多靈氣,挺胸擡頭,煥然新生。
然而湖中人卻無新生的迹象。隻見他躺在一片寬大的蓮葉中,輕飄飄地浮于睡蓮間,雙目緊閉,神色安詳。
那人無聲地歎了口氣,起身之間,蓮葉之下的水輕輕地漾開一圈圈漣漪,似在與他揮别。
一出百花榭,迎面而來的是日日清晨都要在百花榭外候上一個時辰的大弟子,四年來如一日。
隻是失望而歸的日子太久,見到百花榭中有人出來,大弟子反而有些意外。他眨眨眼睛,再次睜眼看到自己的師父全須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時,喜笑顔開,“師父!”
華塵擡手摸了一把軒轅末的頭,道:“傻小子,怎麼在這傻站着?”
軒轅末回道:“弟子每日辰時練完功便會在此地等上一時辰……”軒轅末往百花榭裡探了探頭,“阿生他還沒醒麼?”
華塵輕輕搖了搖頭,“為師此番出關是有客要見,你先下去吧。”
“什麼客要特地出關來見?”軒轅末心有疑惑,但還是問道:“我能進去看看阿生麼?”
華塵點頭應允。
軒轅末一走,百花榭外不遠處便現出幾道身影,白花花的一片有些奪目,卻無意與百花争豔。
百花榭地處玉瓊莊東北處,離玉瓊莊衆弟子的練功堂等地都遠,算得上是一個鮮少有人問津的僻靜之地。
尋常若是有人來拜訪,除了玉瓊莊莊主,大多都是些尋醫問診的。
隻是今天的不速之客既不是尋常人來求醫,也不是莊主來閑話,而是幾位大麻煩。
待幾位大麻煩上前來,華塵散漫地開了口:“百花榭内暫不便接客,諸位有話在此處說便好。”
為首的一人回頭去看另一人,得那人點頭後開口道:“司星上神梧歸身負曆劫之命,卻罔顧天道,包庇邪物,強撼九霄雷劫,公然挑釁天界,我等奉帝尊之命,特來緝拿!還望花神莫要阻攔。”
“你就是天兵主将?”華塵眉梢一挑,他越過為首那人看向方才示意的另一人,神色叫人難以捉摸。
主将不知他是何意,抱拳行禮,道:“我等隻是奉命行事,還望花神莫要為難我等。”
華塵輕哼一聲,手中一條藤鞭便要化形,他笑道:“天界還真是要完了,連閑雜人等的無稽之談都能拿來作為定罪的緣由,若是我說那日包庇邪物的是青恒帝君,你們可敢去判他的罪?”
主将一時氣急,氣血登時上湧漲紅了臉,然而他很快平複好心緒,頗有耐心地表示:“我等不敢冒犯花神大人,但押不回司星上神我等難以複命,隻好在此靜等花神大人放人了。”
說罷,十幾名天兵天将訓練有素地分散開,将百花榭包圍起來并設下結界。
華塵正欲開口,卻又有一人從天而降,上前叫住他。
正是青恒帝君元存。
兩人似乎都對此次相見感到意外,元存方一落地就顯然愣了片刻,而後掠過天兵主将的行禮,叫住轉身的華塵。
“華塵,借一步說話。”
華塵頓了頓,無奈之下帶着元存往玉瓊莊外走去。“青恒帝君日理萬機,難得一見,是要來勸我放人麼?”
元存不答反問:“梧歸如何了?”
“我為他修複神魂重塑肉身,但何時能醒還未有定數。可能幾年内便醒了,可能永遠都醒不來。”華塵悄無聲息地收起手中的藤鞭,負手而立,“天界要拿他如何?”
元存搖搖頭,“除去神籍,打入天牢。”
華塵輕笑了一聲,“隻要阿生還未回天一日,便是我徒弟一日,那些天兵想從我手中奪人,還沒那麼容易。”他瞥了一眼元存,直言道:“你這個父神當得也不過如此。”
“是。”元存當即承認華塵的嘲諷,反倒叫華塵有些意外,元存道:“梧歸身份特殊,我本不願他繼夜神之位,可神帝施壓,若是一再推拒反倒叫他起疑,隻好将夜神之職一分為二交給梧歸和沐玥。後來因天煉魔星一事,本以為将梧歸貶離天界,局勢便能明朗一些,倒是沒想到你會在背後……”
“那又如何?”華塵神情淡淡,“若非我不好與你們再相見,那五神之力本該我自己去尋,如此一來我倒是害了阿生。那我更不可叫你們把他帶走。”
“千百年來我于天地間尋你,早知你身在此間,所謂花神不知所蹤不過是對外的說辭,你當真以為神帝不知你身在何處麼?”
華塵神色一黯,“本神無畏與天界撕破臉。當年玄宇就是太過愚忠,對神帝言聽計從才落得那般下場。沒想到你也──”
華塵一句話還沒說完,元存忽然猛地咳嗽起來,烏發竟隐約有變白之勢,華塵看得一愣,“你怎麼?”
“不說這個。”元存打斷道。華塵适時閉了嘴,隻聽元存道:“我來是要問你兩件事。邪神沉淵......是不是還活着?”
“......是。”華塵扶住元存,語氣冷冷道:“但我不可能透露他身在何處。”
“無妨。”元存擡手止住,“對任何人都不要透露......”
華塵一時捉摸不透元存是何意,隻好在心中記下,又道:“第二件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