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如蘭城,遍地人聲鼎沸,街邊小攤小販熱情吆喝,就連算命的也不甘落後。
“算一卦嘞算一卦!走過路過......”一個蓄着山羊胡的半仙一手嘩啦啦地搖着簽筒,一手搖着蒲扇,見一個人便喊一句:“算一卦不咯?不準不要錢!”
這時攤前路過一個俊俏小生,半仙便兩眼放光,“貧道見公子面若桃花顔如玉,此乃月老垂青情路啟,算姻緣否?紅線牽來共朝暮,良緣佳偶共歡怡!”
隻見這桃花公子竟當真在這算命攤前坐下,看了眼攤上擺的些物件,而後擡眼看向這半仙,十分不敬地伸手扯了一把半仙的假山羊胡,笑道:“整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半仙一把蒲扇打開了這人大逆不道的手,而後掩着半張臉摸摸山羊胡,生怕假胡子被扯歪了。而後竊道:“這路上這麼多人看着呢,别是來砸場子的。”
顧世晗嗤笑一聲,“就你這水平,都用不着我來砸場子。”見這半仙欲要發作,顧世晗咳了兩聲,連忙正色道:“我托你尋的人你尋到了麼?”
半仙裝模作樣地伸手抿了抿手指,示意顧世晗,對面無可奈何,隻好掏出一吊錢,道:“你這德行,倒是學到了你師父的精髓。”
半仙兩耳一閉,忽略對方的嘲諷,而後指了指街對角的那處地方。顧世晗回頭一瞧,竟是那銀花樓。
“末七,你耍我呢吧?”顧世晗不滿道:“把錢還來。”
顧世晗失憶後曾在蘭城遇到過末七,有大半舊事還是從末七那聽來的,其中談及最多的便是這銀花樓,畢竟顧世晗曾在此生活了十餘年。
末七立馬收好錢袋子,身子後仰躲開顧世晗的手,“沛哥,你怎麼失個憶還變得這麼小氣了,你以前對我可大方了。诶诶,我說我說,别揪我胡子──我打聽到,那銀花樓裡有個新人男倌,在入行前名兒就叫謝生,約莫三年前入的行,容貌确實上佳,當過一年花魁。”
“那他現在叫什麼?”顧世晗勉強不跟這算命騙子計較,耐心問道。
“梅染。”末七道。
陽春三月,百花争豔,除卻山野庭院間的各色鮮花,銀花樓中群芳也競相争着花魁之位。這段日子正值銀花樓花魁大選之時,門口的姑娘們熱情非凡地迎來送往,手中舞着絹啊扇啊,碰見個要進門的客人便舞得天花亂墜,一時把顧世晗看愣在原地,好半天沒敢擡腳上前。
這謝生......也不是非找不可吧?顧世晗猶豫地想。
就在他正要打退堂鼓時,身後忽然一人攬上他肩膀,“喲,這不是沛奴麼?許久不見,去何處逍遙快活了?”
顧世晗回頭一看,隻見一張長着鳳眼厚唇塌鼻梁的臉湊在他面前,顧世晗嫌惡地把他手從身上甩下,一句也不願多說,轉身欲走。
“欸,這麼久沒見,你不會把我忘了吧?我是錢佳正啊。”錢佳正攔下他,相比四年前,脾氣卻好了不少,此刻仍是笑道:“我看你方才是要去銀花樓麼?正好,我帶你進去。”
顧世晗看了他一眼,雖不記得他從前長什麼樣,但從末七那聽來了諸多有關錢佳正的事,對他那些惡劣行徑也是頗有耳聞,然而不知是失憶的緣故還是為何,顧世晗忽然覺得這錢佳正除了長得頗倒他胃口之外也沒什麼讓他惡心的地方。
于是勉為其難面無表情地跟上錢佳正,進了銀花樓。
然而進門沒多久就被各式各樣的妖魔鬼怪灌了各種口味的酒,顧世晗掙紮着喘口氣,間隙看到錢佳正已喝得滿臉通紅。
過了入門幾道關,才到點人的時候。兩名姑娘拿着木托盤上前,供二人翻牌點人。
錢佳正瞥了一眼顧世晗翻的牌子,一不留神就将其上的名字念了出來,“梅染.....竹葉青院.....”
“......”顧世晗看也不看錢佳正,翻好牌子後便入座看台上的姑娘載歌載舞。此時還未到晚上,即便點了人也得先在大堂看姑娘公子們表演。
錢佳正磨蹭半天,終于點好人,領好牌子,坐到顧世晗身旁,道:“原來你也有龍陽之好啊。”
“......”
顧世晗懶怠理他,抿了一口手邊酒杯裡的酒。
錢佳正也繼續喝酒,醉眼迷蒙地看着眼花缭亂的表演,稀裡糊塗道:“當年你害得我家雞飛狗跳,本想着找你算賬的,結果我爹剛解了我的禁足,我娘便帶我回了塘莊,這一走便是三年多.....好不容易回來蘭城,一見你,氣竟全消了......也不知該找你算什麼賬......”
顧世晗不理他,他也興緻頗高地扯閑篇,點的人已來到身旁,錢佳正卻沒被引走注意,徑自道:“再見你......沛奴......我第一感覺竟然是高興。好像當年......你剛來我家私塾時,我第一眼見你,就......就喜歡得緊,總想引起你的注意,結果你非得跟我對着幹......都都怪你......害我成了......成了斷袖......”
顧世晗一面聽着台上傳來的樂聲,一面聽着人聲嘈雜間錢佳正的剖白,無動于衷。倒是身旁的人卻不合規矩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