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忘蜀愣住,他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柳眠膝。十年前何壽年出逃,沒想到沒過多久被自己囚困在上弦月的柳眠膝也失去蹤影。害怕自己設計何壽年,強娶師妹的行徑被人發現,他隻得宣告全派柳眠膝棄劍出逃,杳無音訊。十年來,大家都默認她失了,現如今竟然好當當地出現在驚風寨之亂當中。
“師妹你,你還活着?”他蹙眉道。
柳眠膝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死了,你做的那些事便沒有人知曉了吧。”
“當年你設計何師兄入了迷障,讓他誤以為自己殺了前來尋找的師兄弟,實際上,殺了那些人的,分明就是你。”她怒道。
“你還氣死了我爹,光風霁月地當了這麼多年的延山派掌門,你想過今天嗎?”柳眠膝對着周圍的延山派弟子說道,“諸位,這件事是我們上一輩的恩怨,請允許我們自行處理。自此以後,延山派還是得靠諸位支撐複興,隻是有一件事要說清——何壽年,他并非逆徒。他年少修習,天分卓然,一身赤誠之血隻為心中道義。可換而言之,他與你們所有人都一樣,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弟子。”
遭人誣陷,心中自疑,無處辯解,隻得四處潛逃。
她回頭看他,目光交錯,是道不盡的心酸。
兩人逐漸靠近,臂膀靠在一起,正如十年前月下的情景一般。
他們能感覺到互相胸膛裡的灼熱,十年了,虎刀蛇劍還未有今日再度相逢的時候。
何壽年看向梁忘蜀,咬牙道:“以十年,換你一命,今日來讨了。”
他們拔刀上前,刀光劍影,虎蛇癡纏,天地沆然一氣,山海皆融入這濤濤武意之中,在一招一式間得以窺見。
刀尖相碰的铮铮聲,便是虎嘯蛇吟。
虎刀蛇劍一同刺入了梁忘蜀的胸膛,穿透那件視為掌門榮耀的衣衫。他不甘心地仰面倒下,胸腹還在動着,鮮血已經覆蓋了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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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放開我。”蔡蔡這廂還在掙紮,忽然聲音頓住。
她急切地拍了拍趙淳乙的後背,喊道:“後面有人,當心!”
前面已是火海,趙淳乙轉過身,正對着的,是三個延山派弟子。
其中一人有些疑惑:“他不是何壽年。”
另外兩個人則毫不在意,擦淨了手中長刀,慢步靠近,“反正驚風寨裡也沒有好人,索性都殺了!”
蔡蔡踢着兩條腿:“你才不是好東西呢!碎骨刀,你就看着他們罵我們?快放我下來!沒骨氣的,捉我的時候怎麼那麼厲害?”
在她沒注意的地方,趙淳乙已經在丈量火焰外的空地與自己的距離,他輕聲對着蔡蔡道:“少當家的,這回我不阻止你去闖蕩江湖了。”
“什麼?”蔡蔡愣住,趙淳乙卻輕手輕腳地将她從肩上放了下來,抱在手中,她掙紮,“碎骨刀,你幹什麼啊!放我下來,決一死戰啊......”
她沒忍住,兩行熱淚一下子滾了下來,連珠似的砸在衣襟上。
趙淳乙反抱着她,用力往火圈外擲去。
蔡蔡摔倒在地,但見火焰内的趙淳乙已經一人與那三個弟子纏鬥在一起,她跑過去,明明是咫尺之距,火焰卻止住了她的腳步。
“碎骨刀!碎骨刀!”她忍着眼淚吼。
趙淳乙轉過身,看見蔡蔡的身影愣了一下,趕緊道:“少當家,快跑啊......!”
一刀落在了他的肩頭,趙淳乙吃痛,差點後退入熊熊烈火間。
展應溪看見了獨自一人的蔡蔡,追上來詢問:“蔡蔡,你怎麼在這裡一個人?你沒受傷吧?”
蔡蔡搖頭,慌忙指着火焰中纏鬥的四人,道:“碎骨刀還在那兒,他們有三個人,他肯定打不過的,碎骨刀他會死的!”
“我知道了。”展應溪扶起蔡蔡,正欲上前卻被一人及時拉住。
崔鶴清提醒她:“你看看他在做什麼?”
三人投目望去,趙淳乙一手抵抗,一手正在衣服中摸索着什麼。蔡蔡驚叫:“他有雷火彈,他有雷火彈......”
她掙脫開展應溪的手,朝前爬去,哭道:“雷火彈,雷火彈......”
趙淳乙不曾叫目光分給身後的呼喊,他堅定地掏出三枚雷火彈夾在指間,飛入了騰騰而起的火焰間。
“不——”
蔡蔡的聲音斷在轟然的爆炸聲中,展應溪擁着她向後躲開,一塊燒得隻剩半塊的木闆落在二人跟前。
“蔡蔡?蔡蔡?”展應溪看着她,關切道。
蔡蔡怔愣在原地,忽然瞥見木闆上粘着的衣角,嘤嘤地痛哭起來。
死碎骨刀!這下是沒人阻攔她闖蕩江湖了,可也沒有人再時時刻刻在她身邊保護她了。
火焰越燒越高,幾乎紅了驚風寨的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