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香早已燃盡。
天蒙蒙亮的時候,商褚小心撥開在自己臂彎裡熟睡之人的遮臉青絲。
祝愉的眼尾紅紅的,大概是背對着他偷偷哭過。
商褚花了兩刻鐘才在沒有驚動她的情況下脫身,給她蓋好被褥後,輕手輕腳離開。
修妄在外牽好了馬,見到逃犯圍剿之中全身而退的自家王爺臉上帶傷,震驚得睜大了眼睛。
“王爺您……”修妄不得不提醒道,“今日要赴鎮北将軍府的宴,第一次登門,這樣被鎮北将軍和陸姑娘看見,恐怕不太好吧。”
商褚翻身上馬,無聲歎了口氣,“備上厚禮,你替我去一趟,就說刑部有急事,我抽不開身。”
“是。”
修妄眼皮跳了跳,心道這差事不好辦,鎮北将軍可不是好糊弄的。
商褚拉着缰繩,“另外,去尋個能模仿筆迹的人回來。”
“帶到刑部嗎?”
“帶到我跟前來,讓他仿照祝芙的筆迹寫一封家書,再在從前給夫人送信的那幾個人中挑一個,把家書送給夫人。”
修妄點頭,“是。”
商褚用指腹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口,焦慮狀态下的夫人情緒易變,實在有些難以招架。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擔憂妹妹所緻。
*
午時慈甯宮,帝後二人以及淑妃陪同太後用午膳。
皇太後胃口不佳,隻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且讓宮人退下。
“母後,可是飯菜不合心意?”帝王側目,關切道。
皇太後搖頭歎息,“褚兒都要成家了,怎的也不親自來告訴哀家一聲。”
帝王笑容溫煦,“母後莫怪,賜婚的聖旨一下,連朕都見不着阿褚的影。”
“連太後和陛下這都不稀罕來,這瑞王殿下的心思,莫不是都到了未來王妃身上?”淑妃掩面笑道。
皇後幾度欲說話,都沒有開得了口。
“可哀家怎麼聽說,今日鎮北将軍在府上辦家宴,邀請了褚兒,他竟然以刑部太忙之名沒去。”皇太後幽幽道,“皇帝,這就是你不對了,這種時候,竟還将那些誰來都一樣的公事壓在褚兒肩上。”
“這可不能怪陛下!”
帝王還未辯解,淑妃便先替他争辯,“陛下心疼瑞王殿下都來不及,是瑞王殿下自己習慣了公事為……先。”
皇太後倏忽看了淑妃一眼,後者立刻結巴,聲音小了許多,且往帝王身後躲閃。
“母後說的是,等朕下回見了阿褚,定要說他。畢竟也是馬上要成家的人,可不能再一門心思放在公事上。”
皇太後神色不愉,又掃了一眼皇後。
“不隻是褚兒,皇帝也是,不能隻着眼政事,生下皇嗣也是要緊事。褚兒是你弟弟,你莫不要讓他搶了先。”
“母後說的是。”
皇太後臉色難看,皇帝素來恭順,什麼都不反駁,每每“提點”他,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還有皇後!”太後突然厲聲。
皇後心驚,連忙起身跪地,誠惶誠恐。
“皇後在位也有兩年了,竟還沒有為皇帝生下一兒半女,如何不算失德?”
“臣妾、臣妾……”
委屈湧上心頭,皇後不由得紅了眼睛,肩膀微顫,頭腦空白。
縱然是自己血脈相連的侄女,皇太後也覺得厭煩,“還如此懦弱,連一兩句重話都說不得!”
皇後手足無措。
帝王起身,上前将她溫柔地扶起,“母後莫要動氣,皇嗣之事,是朕身子不濟,如何能怪皇後。”
“況且,朕已登基兩年,尚且不是稱職的皇帝。皇後比朕還小七歲,有些事情做得不夠好,絕非不可原諒。”
皇後怔怔擡頭,望向平和的帝王,又在他馬上要低頭看自己時,慌忙避開視線。
皇太後冷哼一聲,“你們一個兩個都嫌哀家老了,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