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空氣中多了青草的芬芳。
清晨,祝愉在知春知夏前來侍奉前就已經起身。她以為自己足夠早出門,卻沒想到,隔壁的主仆起得更早,已經離開。
雖然不知姓名,倒也算有緣。況且,以後恐怕沒有機會再見,真是可惜。
“夫人恕罪。”知春瞥見外面的人影,忙跑出來,“奴婢起晚了。”
祝愉淡定地往外走,“無妨,況且你們也沒晚,在這裡我不用你們跟着。”
縱然她如此說,知春知夏還有殷舟都緊随其後。
雖然清楚自己趕不走他們,祝愉還是惱火,“說了不用跟着我!”
“可是郎君說,讓我們寸步不離地跟着夫人。若是夫人出了什麼事,後果我們承擔不起。”知夏不情願道。
“夫人。”殷舟急忙插進話來,“我們隻遠遠跟着,保證不礙夫人的眼。”
王爺的命令不可違背,可夫人最近情緒不穩定,連王爺都惹不起,實在是不好辦。
祝愉知道多說無用,加快腳步繼續往白雲觀前山去。
三個人盯着總比在仙茵小築幾十雙眼睛盯着好,還有幾日,她得細想辦法脫身。
昨日那姑娘回自己房間換衣服前,還跟她說了一句話。
“我年幼時同繼母來白雲觀,被妹妹捉弄走丢,無意中發現了從白雲觀離開的另一條路。隻不過那是條野路,比我們來時走的那條路更陡更雜亂,還有荊棘叢生。而且,我印象裡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不知道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這條路,你想知道在哪嗎?”
祝愉越走越快,像是想要擺脫身後的尾巴,心中躁動不安。
上午是白雲觀人最多的時候,有的人從淩晨開始上山,隻為在晨光初起時,點燃一炷香。
祝愉不想出現在人前,從早到晚,都跪坐在隔間裡抄經。
她從前根本靜不下心來做抄經這種事,偶爾被罰,都是阿芙替她抄的。
祝愉左手緊緊攥着荷包,右手執筆,每一個字都寫得無比認真、虔誠。
願阿芙的下輩子,不再有病痛的折磨,不再有家世的變故,能平安、自在地度過一生。
*
到了傍晚,白雲觀裡便沒幾個外人了。
食過齋飯,祝愉沒有回房,而是在後山走動。
“夫人抄寫了一整日,勞思費神,不回去休息嗎?”知春跟在她身後問。
“晚點再回,消消食。”
祝愉的步伐緩慢,好似漫無目的,但她心中已有方向。
有知春在,知夏便偷了懶,沒有跟着。殷舟雖然不見人影,但祝愉知道,他隻是習慣躲在暗處,并非不存在。
一路往前,都不見第三個人,知春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忍不住提醒道:“夫人,天快黑了,而且越走越偏僻,我們要不先回去吧。”
祝愉的腳步頓住,她們此刻站在一條小路上,左右都是樹林。在她右手邊,立有一柱她膝蓋那麼高的石碑。上面的字迹早已被時間消磨掉,隻剩下一些镌刻的痕迹。
石碑之後,被茂密又低矮的樹葉遮掩,什麼都看不到。
這後面真如那人所說,有一條路嗎?祝愉心中存疑。
現在沒有一探究竟的機會,她不動聲色地轉身,不鹹不淡道:“回去吧。”
接着三天,都重複着這一日。
在這條路上走走消食,成了她的習慣,便不會再惹人懷疑。
第五天,祝愉還是一如往常,緩步遊蕩在這條小路上。
起了風,她擡頭看了眼天,喚道:“殷舟。”
殷舟果然聞聲而現,“夫人有何吩咐?”
“去給我取件披風來。”
“是。”
還有知春在,殷舟便放心去了。
白雲觀的野貓也時常會出現在這條路上,祝愉在小花貓面前蹲下身來,摸向腰間。
小花貓湊了過來。
祝愉動作一頓,滿臉抱歉,“今天忘記給你帶點心了。”
見小花貓“委屈”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她便回頭道:“知春,去拿些點心,快去快回。”
“是。”
知春沒有多想,快步往回走,甚至跑了起來。
祝愉眼看她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放心站起來,走向石碑。
她伸手去撥開遮蔽視線的樹葉,睜大了眼睛。
後面依稀可以辨别出一條路來,不過腳下生雜草,兩側有荊棘,長得不規則。
她略加思索,想要往裡走兩步看得更遠些。
“夫人。”
她蓦然慌張,收回手,藏到身後。回頭看去,不是殷舟不是知春,愈發不知所措,心虛地抿起唇瓣。
是商褚。
“夫人在看什麼?”商褚信步走來。
他出現得太突然,祝愉好一會兒才有反應,目光躲閃,“我……”
商褚察覺出幾分不對勁,微微眯起眼,“夫人這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哪有!”她的餘光裡小花貓跑過,“都怪你突然說話,我的小貓都被你吓跑了!”
小花貓從自己腳邊跑過,商褚放下疑心,笑道:“你要是喜歡小貓,養一隻就好了。正好外邦進貢有波斯貓,又漂亮又乖,等你回家,為夫就給你帶來。”
祝愉斂去情緒,主動朝他走去。雖知他想不到那麼多,但還是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有可能看到石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