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長高了些,長胖了些,連頭發看起來都有光澤許多,出落得水靈靈。
他想起阿褚,初見時在他懷裡,是那般幼小脆弱的嬰孩。在冷宮那些年,他用盡一切辦法找吃食、找衣穿、找書讀……終于将阿褚養高、養壯,養成天下第一的美男子。
養到如今的阿褚,已經不需要他了。
或許說,需要他的人,已經不是阿褚了。
眼前的人,是他的妻子。不管她是因為什麼原因嫁給的他,他都想對她好一些。
盡他所能的、再好一些。
*
小破廟裡,祝愉縮在角落裡,一直犯困,一直睡不着,所以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自己錘着腿。
趴在稻草上的卓安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别的,眉峰緊鎖。
“你餓嗎?”祝愉突然問。
卓安倏忽睜眼,“你餓了?”
“有點。”祝愉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腹,不由感歎,“我從前竟不知人能有這麼多煩惱,要考慮會不會餓死、會不會冷死、還有會不會累瘸。”
她抱着腿,用自己臉蹭了蹭膝蓋。
卓安瞧她模樣可愛,不知不覺看了許久。
忽然想到,她會這麼說,代表她從前是沒吃過苦頭的。也是,細皮嫩肉的,雖沒帶首飾,但穿的衣裳和鬥篷一摸便知是好料子。再加上她那眼中偶爾流露的天真,顯然是朵嬌養的富貴花。
“你後悔了?”卓安直白地問。
祝愉呆呆地看向他,“後悔什麼?”
“後悔逃出來,雖然你那個夫君要娶别人為妻,但他也能給你富足的生活。雖然他可能因你年老色衰而不再對你寵愛,但至少不是現在,畢竟你現在還漂亮。若是沒頭腦一熱逃出來,你就不會有這些煩惱。”
祝愉白他一眼,“沒有,我隻是閑來抱怨一句而已。我有手有腳的,還能餓死凍死不成?隻是現在情況特殊,熬過這一陣就好了。”
卓安莞爾,“那你日後,想過要怎樣生活嗎?”
“日後……”祝愉雙手捧起臉,“若是能做個大夫最好,不過我天分有限,估計做不成。但是沒關系,不管怎樣,堂堂正正,好好生活就是。”
“那你能帶上我嗎?”
祝愉怔然,“你要做我的仆從?”
卓安:“……”
他擰起眉,“不能換個别的身份嗎?”
“逗你的。”祝愉嫣然一笑,“你不拖後腿的話,帶上你也行。”
“我不會拖後腿的。”卓安發現,自己的目光很難從她身上挪開,“以後,我養你。”
男人就是愛說這種鬼話,祝愉心想,面上倒也沒反駁,爽快應下。
“好啊。”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祝愉眼睜睜看着天邊出現魚肚白,打了個哈欠。
待天再亮一些,她一鼓作氣站起來,戴上面紗,“我去找點吃的。”
卓安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探頭探腦走出破廟,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可以看起來又有氣勢又很慫。
不過,真的很可愛。
祝愉走走停停,四處張望,走到一半覺得自己太像賊。于是她直起腰來,腳步放緩,意圖讓自己看起來落落大方。
沒敢走太遠,就在最近的鎮上買了幾個包子。
祝愉懷疑,是她過于緊張了,所以一出現在人前,就總覺得有人在看她。可是一回頭,買菜的在挑菜、賣魚的在殺魚、牽孩子在罵孩子……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沒有人關注她。
她本想早點回去,奈何趕羊的趕羊群過路,幾十隻羊占了道,她隻能往後靠。
因為餓得慌,她便站在路邊一邊等羊群先過,一邊啃着包子。
注意力都被調皮的小羊吸引,祝愉并未将視線投向對面,因而沒有看到窄巷中,她瞥一眼便能認出的半個身影。
“王爺,夫人就在那,咱們不露面嗎?”修妄問道。
他随手掏出銀錢,給了引路的村民,村民得了賞笑容滿臉,立刻走了。
商褚久久駐足原地,望着灰撲撲的祝愉,沉默不言。
沒得到回應的修妄前後各看一眼,主仆多年,他早就可以憑借王爺一個眼神明白他的意思。
可現在,頭一回,他讀不懂王爺的神情。
羊群終于通過,祝愉快步往回走。離開衆人視野時,更是跑了起來。
臨近破廟她才慢下來,“我回來了!我買了包子,你趁熱……人呢?”
破廟裡空無一人,祝愉往後門走,“卓安?你人呢?”
這麼重的傷還亂跑,她在心裡诽謗。
沒有回應,更沒瞥見他的身影。
祝愉一回頭,霎時頭腦空白,身體僵住,裝在紙袋裡的包子“砰”一下掉地上。
陳舊的破廟門口,負手而立的男子容貌清俊無雙,墨衣勾勒金色雲紋,腰環玉帶墜玉環,滿身肅殺的氣勢,正眸眼冷漠地看着她。
不是别人,正是商褚。
“吓到你了嗎?我的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