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落幕,琴音登場,令常府整個花園都沉浸在祥和的樂聲中。
“要我說,像這樣分了家也挺好的,什麼都能自己做主。不用看婆母臉色,不用處理妯娌關系,隻用顧自己小家,多自在。”
“是啊,不像我,每日都得去給我那婆婆請安,稍晚一點都要挑我的錯處。早上想多睡一會兒,簡直比登天還難!”
宋寶媛靜靜聽着身邊三位夫人閑聊,偶爾附和兩句,相處也算融洽。
“啊!”
“砰!”
忽地傳出一聲女子尖叫,瓷杯落地的碎裂聲緊随其後。
衆人紛紛朝聲音的來源看去,宋寶媛也不例外。
是小涼亭,四面的人都為探明情況而圍了過去,遮蔽了她的視線。
“這是怎麼了?”
“去瞧瞧!”
章夫人亦想湊熱鬧,順手拽上身旁的宋寶媛一起過去。
宋寶媛雖然興趣缺缺,但為了合群,便沒有拒絕。
“你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沒有家教!”
“不是我幹的!”
稚童的反駁聲铿锵有力,宋寶媛愣了愣,覺得分外熟悉。
“證據都在你手裡,你還敢狡辯!”
“說了不是我幹的!”
宋寶媛心中一驚,加快腳步,繞過擋在自己面前的人,終于可以看清涼亭裡的人。
“好了承承,做錯事沒關系的,我們道歉就可以了。”盛绮音夾在婦人和孩子中間左右為難,“威遠侯夫人,是我沒看住他,我替他向您道歉,好嗎?”
“承承!”
聽到熟悉的聲音,江承佑猛地扭頭,立刻撒開腿跑來,“娘!”
大家紛紛給他讓路,隻因他手上還捏着片樹葉,樹葉上趴着一隻肥肥的毛毛蟲。
“你是他親娘?你怎麼教孩子的!”小涼亭中的婦人臉色煞白,顯然是被吓得不輕,“竟叫他把那惡心的蟲子丢到我的茶杯裡來!”
宋寶媛不明所以,隻見盛绮音跟在江承佑後面,小跑到了她身邊,面露愧疚。
“對不起宋姐姐,是我沒有看好承承,讓他冒犯了威遠侯夫人。”
宋寶媛眉頭輕蹙,瞥她一眼後又看向江承佑,握緊他的手腕,“你把毛毛蟲丢到别人茶杯裡了?”
“我沒有!”江承佑面露委屈,一個勁地搖頭,“不是我做的!”
“還敢狡辯?”威遠侯夫人愈發惱怒,“那惡心的東西還在你手裡,不是你還能有誰?”
宋寶媛趕忙欠身行了一禮,“侯夫人息怒,我兒若當真做了這種事,我定會好好教訓他,讓他給侯夫人請罪。但聽侯夫人所言,并不能确定是他幹的。所以還請侯夫人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問清楚。”
威遠侯夫人臉色難看,“難不成還是我冤枉他?”
宋寶媛蹲下身,安撫地摸了摸江承佑的腦袋,“承承,你不是跟妹妹在一起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妹妹要喂小鳥,所以我、我出來給妹妹抓毛毛蟲,然後、然後碰到了盛姑姑。”江承佑逐漸帶了哭腔,“盛姑姑說花園裡的毛毛蟲多,我就跟她過來了。”
盛绮音彎下腰,小聲道:“對不起宋姐姐,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是我沒有看好承承,是我……”
“不是我幹的!”江承佑揚聲将其打斷。
“承承。”宋寶媛用掌心貼上江承佑的臉,用指腹溫柔地拂了拂,引導他看向自己,“承承,娘親跟你說過,主動承認錯誤就是好孩子。你知道娘不會怪你的,所以你乖乖告訴娘親,你到底有沒有把毛毛蟲亂丢?”
江承佑頓時紅了眼睛,“沒有!”
大顆的眼淚從他眼中垂落,委屈到無以複加,“連娘你都不相信我!”
“不是的,娘親當然相信你!”宋寶媛慌了片刻,難掩心疼,連忙将他攏入懷中,輕輕拍他的背,“承承不哭,娘親相信你,承承說沒有就是沒有。”
“你什麼意思?”聽到這話的威遠侯夫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宋寶媛溫柔地擦掉江承佑的眼淚,回頭喚道:“巧月,先帶小少爺離開。”
巧月上前來,将江承佑抱起往外走,一步三回頭,看向宋寶媛的眼中滿是擔憂。
宋寶媛回身,對着威遠侯夫人再行一禮,“侯夫人,我并無推卸責任之意,但總不能因為他是個孩子,便不聽他的辯駁。”
威遠侯夫人冷笑,“證人可就站在你旁邊呢。”
“宋姐姐……”盛绮音怯怯低喚,忽又像下定了決心,朝威遠侯夫人躬身行了大禮,揚聲道:“侯夫人,驚吓到您,确是我看管不嚴,我向您道歉。您要打要罰,我都認。”
“你道歉?他親娘是死的嗎?”
這話太不客氣,圍觀看客都開始竊竊私語。
未免難堪,宋寶媛身子微僵,感受到四面的凝視,有些不知所措,卻又不願退縮。
威遠侯夫人用不善的目光将她審視,“你是哪個小門小戶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不等宋寶媛回答,守在涼亭一側的婢女回複道:“禀侯夫人,那是大理寺少卿的夫人。”
威遠侯夫人愣了愣,帶着憤怒的眼中忽地多了幾分恨意,再開口時的語氣也更加充滿惡意。
“你就是傳說中那個,挾恩持報,奪人夫君的商戶女。”
宋寶媛怔然,又是這句話。
“難怪養出的孩子絲毫沒有教養,原來自己就是個沒有羞恥心,不要臉的賤貨!”
像是在平靜湖面丢進一顆石子,四面的人像炸開一樣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宋寶媛神色呆滞,腦子裡像炸開一樣“嗡嗡嗡”的響,讓她短暫地失去思考。
她僵直地站立,不自覺捏起了拳頭,又無力松開。
“我……”
“宋姐姐。”盛绮音茫然地回頭,無措地環顧一圈,蒼白地替她争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威遠侯夫人眼中憤恨不減,“把孩子教得這樣頑劣又不知悔改也就罷了,事實擺在眼前,證人就在旁邊,你還要嘴硬,不肯認錯。這不是品行低劣是什麼?不是厚顔無恥是什麼?”
“不是!”
宋寶媛倔強擡頭,“不是他做的,你沒有證據,你的證人也不可信!”
“那還能是誰?”威遠侯夫人拍案而起。
與此同時,盛绮音倏忽回頭,不敢相信地後退了兩步,“宋姐姐,你……你總不能覺得,是我誣蔑承承吧!”
她目露震驚,“我圖什麼?”
“我、我……我知你袒護承承心切,也确實是我沒看好他,是我有錯在先,但你也不能大庭廣衆之下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