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一傳下來,夏照華在确認老師沒有盯着後排看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從書包裡摸出手機,把題目拍照給黎嘉穎寫。到時候等對方寫完發過來,夏照華再抄上去。
拍照的時候夏照華懸着顆心,生怕講台上的老師看見自己的不對勁,更怕窗外巡視的校領導發現自己違紀。好在曆史老師程悅梅的課堂一向寬松,就算是模拟考,程悅梅也不盯着全班。
在等待黎嘉穎把答案發給自己的時候,夏照華拿起鉛筆試着做一下前面的選擇題。她支着腦袋,蹙眉緊盯題目。筆尖在題幹上圈圈畫畫,又移到選項上猶猶豫豫地寫叉号。
一個小時後,黎嘉穎把答案發過來了。
夏照華鬼鬼祟祟地再次确認老師沒關注自己這裡,低頭查看黎嘉穎的答案,再看一眼自己做的那選擇題。
前六題錯四道。
她沉默地盯着那答案,心裡如死水般平靜。夏照華默默拿筆把卷子上自己的答案改成黎嘉穎的。
對着黎嘉穎的答案填塗在答題卡上,填完又仔細地檢查一遍确認沒有錯漏後,夏照華再去抄大題答案。緊趕慢趕,筆尖都快搓出火星子,可算是讓她趕在收卷前交了。
答題卡從最後一排往前傳,陶芝接過夏照華手中的答題卡,随口道:“黎黎,你這次倒是沒有提前交卷诶,往常你都是提前十分鐘交卷的。”
剛交完卷,夏照華本來松了口氣,現在被這話弄得又提起一顆心。她撓撓腦袋,打馬虎眼道:“呃……我有點困,剛剛差點睡着了。”
聞言,江路默默向夏照華投去視線,沒出聲,隻在心中暗暗記下。
陶芝朝黎嘉穎點點頭:“我也是!我巨困,眼都快睜不開了。”
曆史是上午的最後兩節課,交完卷,同學們紛紛去食堂就餐。
夏照華把随身攜帶的古詩文背誦本放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她照例打了午飯跟陶芝坐一起吃,還捎上個江路。自從她知道了江路孤身回國念書,就不忍再對他熟視無睹、冷臉以對。
當見到江路端着餐盤,默默隔了一個位才敢在自己身邊坐下時,夏照華的家長本色就顯現出來了。
她主動詢問江路:“剛剛曆史考得怎麼呀?”
江路有一瞬間的驚訝,很快臉上就揚起笑容:“我都寫完啦,沒有空題。感覺比剛開學的市統考簡單一點點。”說着,微微皺起眉來,很是苦惱地說,“但我還是不太會寫小論文。這十二分,可能就拿個幾分吧……”
他小心翼翼地問:“出分後,你能不能教教我啊?上次你的小論文題還被曆史老師貼在年級公告欄裡展示呢。”
夏照華聽見這話,僵住了面上的笑意,心裡一沉。
一個本來就不會的人怎麼去把另一個人教會?簡直跟天方夜譚似的。
她盯着眼前餐盤裡的飯,根本不敢轉頭直視江路誠懇的目光。
夏照華開始後悔了,自己幹嘛要多這個嘴!
更何況夏照華之前掃了眼那題,那小論文還是最後一題。按她作為理科生的經驗來說,這最後一題肯定是壓軸難題。
就當夏照華還糾結着要不要應下江路那顯得他楚楚可憐的請求時,語文老師孫桂突然快步走來。
“喲你們仨都在這呐!”孫桂見黎嘉穎的餐盤裡所剩無幾,而江路和陶芝二人餐盤裡還剩一大半,便主動說,“你們還沒吃吧?那我等會再來。”
江路忙開口解釋:“沒沒沒,我們都已經吃完了。”
陶芝點點頭,把擦過嘴的紙巾放在餐盤一邊。
孫桂盯着江路面前那餐盤,詫異道:“你這也吃太少了吧!”
她把江路上下打量一圈:“你這麼大個人,還吃這麼少,下午上課肯定要餓肚子的哇!”她轉念一想,又關心道,“是不是剛回國吃不習慣啊?我辦公室備了面包牛奶,你等會跟我去拿。你這高三的學生,餓着肚子怎麼成!”
孫桂看向陶芝,滿臉的不贊同:“是不是在減肥啊?”
“哎呀這飯菜真的不好吃啊老師,我就當減肥了嘛。”陶芝咧着嘴笑道。
孫桂一聽這話就受不了:“這學校食堂的飯菜肯定味道一般般,那跟家裡父母做的肯定不能比嘛!再說你也不胖,女孩子别老想着要減肥,健康就好。你等會跟江路一起來我辦公室拿點吃的墊墊肚子。”
夏照華本來就對孫桂這個班主任觀感很好。在得知最後一排那個座位是女兒自己要求,并非孫桂主動安排的後,她自然不會對這個老師有什麼不好的看法。現在一聽孫桂如此體貼和藹,夏照華自然更是喜歡這個老師。
“既然都吃完飯了,那正好,江路你來背一下《六國論》吧。”孫桂終于道明來意。
江路?!
人家江路剛從國外回來這才幾個星期啊,高考必背篇目那麼多,未必背了這篇吧?
夏照華聽見孫桂這話,立刻扭頭去看江路,卻見對方神色自若地喝了口水就準備開始背誦。
見孫桂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江路身上,夏照華立馬把剛剛吃飯前放下的古詩文背誦本偷偷在桌子下翻開。身子微微往後坐些許,讓胸口和桌子間的空隙更大,方便看見背誦本上的内容。目光下垂,快速地輕點過那被手指翻開的一頁頁詩文,定位到了《六國論》的頁面。
一面、兩面……
《六國論》這麼長,背得出嗎?
夏照華越看越心裡替江路發虛,也替自己發虛。這江路要是背不出來,受苦受難的說不定就成了夏照華她自己。
夏照華稍稍平複一下緊張的心情,兩隻眼睛緊盯着江路,暗暗期許對方能夠順利背完。
殊不知,江路本來是胸有成竹,一點兒也不緊張的,結果被夏照華給硬生生地盯得緊張起來了。好在他還有點定力,隻略略一思考,便開始流利地背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