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啊,想好考哪所大學了麼?”外婆笑呵呵地問。
黎嘉穎一頭霧水,求助地看向夏照華。
夏照華把手中剝好的橘子遞給黎嘉穎,又把橘子皮放在病床床頭的櫃子上:“人家白薇是要出國留學的,媽你别瞎打聽。”
黎嘉穎沉默地吃着橘子,尬尴地笑了笑。
外婆還想說些什麼,卻見醫生和外公都進來病房裡。
衆人仔細聽着醫生的囑咐,把注意事項都記下。
等送走醫生後,外婆有些疲乏,沒多聊幾句便睡了。
第二天。
黎嘉穎醒來時,擡眼就望見天花闆上未亮的燈。餘光瞥見左側的窗簾,她覺得有一絲奇怪,可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她的意識尚還有些朦胧,可覺得奇怪的念頭卻漸漸發酵。
不太對勁……
我昨晚睡覺前,怎麼好像沒看見過這燈啊?
她起身把醫院病房裡的陪護床折好,一轉身就低頭看見了母親躺在另一張陪護床上。
黎嘉穎下意識地跑去洗漱台照鏡子。
她心裡隐隐有個猜測。
這個猜測像是鼓槌一樣,敲得黎嘉穎的心砰砰直跳,幾乎快要蹦出嗓子眼。
鏡子裡的人瓜子臉、柳葉眉,是再普通不過的長相了。可那雙明亮如星的眼眸,一颦一笑時嘴角上揚的弧度,又是那樣地讓黎嘉穎感到親切。
和母親互換身體的這些天來,黎嘉穎不習慣面對心懷别樣情愫的嚴煦,也無法坦然接受同事們投來的欣賞、仰慕的目光。她頂着母親夏照華的身體,在夏照華遊刃有餘的職場裡卻如履薄冰、提心吊膽。
這種感覺實在是憋屈。偏偏還無人可傾訴。
而現在,她終于換回自己的身體。這種前所未有的欣悅像是海水漲潮般湧過黎嘉穎,雖然,她并不知道這樣的欣悅什麼時候會退潮。
也許是幾個小時後,也有可能是明天,或者是永遠不會……
黎嘉穎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此刻,她就是她自己!
是黎嘉穎!
真正的自己。
黎嘉穎對着鏡子露出個笑容。她看到鏡子裡的笑顔有些怔愣,因為她好像看見了和母親的一點點相似之處。盡管不多,卻格外珍貴。
那是黎嘉穎長久缺失的東西。
自信。
今天下午,外婆可以出院了。
外婆恢複了正常,不再對着夏望津喊黎一凡,不再對着夏照華的身體喊白薇,也沒有把黎嘉穎和夏照華搞混。
她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病情發作的事,隻一心愧疚着自己因食物中毒導緻住院的事。
等回到家,閑不住的外婆就開始張羅起來。她打開冰箱,發現裡頭沒什麼菜,就知道平時孩子們都不怎麼在家吃。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一忙起來就随便地對付幾口。”外婆挽起袖子,念叨個不停。
夏照華眼見母親竟然還走進廚房去了,忙制止道:“唉媽,你歇會呗!别忙了,現在這才幾點鐘啊?晚上咱們去外面吃。”
外婆不認可道:“我好歹來一趟了,不得給你們好好地做幾餐飯啊!很久沒嘗過媽媽的手藝了吧?”
“還是說,你們開始嫌媽做飯不好吃了啊?”
這話簡直讓夏照華他們幾個無話可說,根本推拒不了。
黎嘉穎知道,外婆年紀大了,總想着再為兒女多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外婆不想拖孩子們的後腿,不想總是給他們添麻煩。
可她能為孩子們做些什麼呢?
實在是太有限了。于是外婆難免不安。
黎嘉穎注視着外婆佝偻的背影,心裡一陣發酸。
她走上前,扒着廚房的門框,甜甜地問道:“外婆要做什麼好吃的呀?”
“我們小穎想吃什麼,外婆就做什麼好不好?”見有人應和自己,外婆一下子喜笑顔開,“學校的飯是不是不好吃啊?你都瘦了!外婆今晚做很多菜,你多吃一點!”
夏望津和嶽文元停好車後又把行李搬上來,一進家門就聽見外婆的話。
夏望津一聽見吃的就來勁,扯着嗓子高聲問:“吃啥啊?什麼東西啊!”
外婆伸手點了點他:“一說吃的就你嚷得最大聲!”
她目光落在嶽文元身上,“小嶽要不要也一起留下來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