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薇對上夏照華的目光。
四目相對,她們像是闖進了獨有彼此的小小世界。
流動的時間在這一瞬間似乎全然凝滞,被熬成了一鍋粘稠的液體。而周遭的人聲鼎沸就是竈上不曾停歇的大火,繼續燒着這一鍋濃液,燒得夏照華和江白薇兩個人都心擂如鼓,仿佛置身沸水中。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聲音悶悶的,可落在夏照華耳中卻一聲比一聲清晰。她站在原地,腳下仿佛生了樁,視線黏在江白薇身上,注視着對方朝自己一步步走來,就像當年一樣。
當年的江白薇也是這樣,穿着一襲如雪的白裙,笑靥如花地在人群中朝自己而來。
“照華?”江白薇行至夏照華身前。見對方聽見自己的呼喚點點頭,她的眼眶蓦地泛上酸意。
夏照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千言萬語堆積在腹中徘徊,卻沒一句話能冒出嗓子眼。
她想替曾經那個十八歲的夏照華問對方一句,為什麼突然沒了音訊?
為什麼那麼多年過去,卻從來不聯系她?
可當夏照華對上江白薇那雙清亮似水的眸子,又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隻要她們能重逢、能再次見面就足夠了。
她心中郁結多年的惶惑和怨怼在這瞬間離奇地消散,仿佛薄雪被暖陽一照,就融化得幹幹淨淨。
但雪化後總有水痕留下,那是她潮濕的心。
黎嘉穎眼睜睜地看着夏照華和江白薇兩個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最終雙手緊握在一起,眼含熱淚。
不是……這是在幹嘛?什麼狀況啊?
江路目睹全過程,也有些神情恍惚。他不知何時移動到黎嘉穎的身邊,跟對方一齊沉默地盯着母親看。
兩人跟在母親們的身後回到餐桌旁坐下。
打包完剩菜的夏望津一轉頭就發現自家姐姐和外甥女都不見了人影。他四處張望,最終發現她們已經坐在别人那桌去了。
夏望津:“???”
摸不着頭腦的他拎起打包盒,背上黎嘉穎的書包,快步朝那桌人走去。
“姐,這……”夏望津湊到夏照華身邊,小小聲喊了句。
還沒聽自己姐姐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個事呢,就聽那位坐在夏照華身旁的女子開口了。
“哎呦這是望津吧?都長這麼大了呀!這真是變化太大了,簡直都要認不出來了!”江白薇驚喜地把夏望津上上下下打量個遍,新奇地朝夏照華說。
夏望津心裡有些發毛。他見着江白薇又被對方一通說,感覺像是過年走親戚似的。偏偏他還沒想起來對方是個什麼身份。
他瞄了眼席間的江路,暗暗猜測這女士也許是江路的母親。
夏照華笑着對夏望津介紹:“這是你薇姐,還有沒有印象呀?”
夏望津瞪大了眼睛,連連道歉:“這……我這真沒認出來,對不住了啊!薇姐還和以前一樣好看!”
“你小子還和以前一樣嘴甜!”江白薇抿着嘴笑,“江路,這我兒子。”
她擡手指過去,又挽上自己身旁這位外國男士的胳膊:“這是我愛人,皮特。”說着,江白薇又忙讓江路給夏望津拉開椅子入座。
夏望津一一跟江路和皮特打招呼,又謝過江路替自己拉椅子、添茶。
黎嘉穎三人早就吃飽了,因此坐下來也隻是象征性地略喝幾杯茶水而已。
夏照華和江白薇聊得甚歡,從今晚的菜品聊到來時路上的堵車,再到這些天的趣事。
分别的十幾年于她們而言似乎微不足道,誰也沒有被匆匆而過的歲月改變分毫,反倒是讓她們有了更多可作談資的往事。
皮特安靜地傾聽,時不時用漢語發表幾句自己的觀點。當聽見有人誇他發音标準時,他總要自豪地望向身側的江白薇:“我妻子教的!”
黎嘉穎握着杯熱茶,一言不發。喝了兩杯熱茶後,她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便起身說自己要去一下廁所。
“诶你剛不是去過廁所了嗎?”夏照華感到奇怪地問。
黎嘉穎沒解釋,隻歉意地朝在座的衆人笑了笑,忙起身小跑向廁所。
自黎嘉穎入座起,江路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她身上。方才他就注意到黎嘉穎的臉色有點不太好,此刻見對方急匆匆去往廁所,江路便更是擔心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江路望向黎嘉穎一路遠去的身影,忙起身說自己去廁所。
他快步追上黎嘉穎,跑到人面前擔憂地問:“你怎麼了?”
黎嘉穎注視江路,抿着唇,不知該如何跟他說。
江路看出對方的猶豫,也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太過冒失,便隻開口叮囑:“那你有什麼事就跟我發信息。我就在這等你。”
黎嘉穎點點頭,進了廁所。
看見紙巾上的血迹時,黎嘉穎這才确認自己提前來月經了,難怪她剛剛一直覺得小腹隐隐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