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楚柒被館長扣下。
第一件事,彌補之前的失誤——她一腳踢翻潑到白牆上的紅色油漆,得重刷白漆覆蓋。
在殡儀館内,這顔色實在可疑,不美觀還吓人。
刷完油漆,楚柒立馬接到下一個任務。
市裡臨近他們小鎮的一個區的警察局找過來,說市裡發生一起命案,而且還是分屍案······
事出緊急。
周萬修和楚柒當即就放下手上工作,簡便收拾一些服裝和消毒器材等必備品,裝車立即出發。
案發地點,是一片位于城郊結合部的爛尾樓區。
一個姓張的警員來接應他們。
見殡儀館來的幾個人中還有一個女孩子,他有些驚訝。沒想到還能遇到做這一行的女生。
他提醒道:“兇手已經抓捕歸案了,不用太擔心。”
“隻是受害人的屍體有些······希望你們能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法醫會來協助你們收拾現場,把屍體送到你們單位上去,到時候先在你們單位屍檢。叫你們來主要是因為死者家屬,他們希望你們能複原他們女兒的屍體······”
“還有驅驅邪什麼的,”他對這家人感到奇怪。“他們家似乎還沾點宗教信仰,對此十分避諱。”
根據張警官的大緻描述,這是一起情殺案件兇手和死者是一對情侶,他們經常出入一個小區,二人同居,在一個市裡的小區裡租了套房子。
他們經常成雙成對出門,因此樓下一個住戶的大爺大媽對他們印象深刻。
就在三天前晚上十點,大爺大媽夜間遛完彎回家時,發現隻有男子一人出門,背了個黑色登山包,裝着很沉重的像石頭一般輪廓的東西。
他們互不認識,隻是面熟,并沒有互相打招呼,大爺大媽沒過多關注。
前夜,差不多時間點,大爺大媽再次遇到男子,同樣的背包和黑衣。
他們二人當時就覺得男子可疑。
昨夜,大爺大媽留意,一整個白天不見那對小情侶出門。和保安聊天打聽到,他們好像一個星期都沒出過小區了。
他們更加懷疑。
夜間有意蹲守,果然發現些端倪。那男子同樣的着裝和黑色背包,下樓時精神恍惚,跌跌撞撞的。甚至摔下台階,包裡的響動格外引人注意,乍一聽像是塑料袋裹着重物。
熱心腸的大爺大媽左思右想,還是找了居委會,調了監控看,确實可疑,最終選擇報警。
當天淩晨,男子在城郊的一個公交車站,被便衣民警盤問,他慌慌張張準備跑路,便衣将他當場抓住,打開包裡一看,不是别的,正是一段段被肢解的人類殘肢。
警察審問得知,兇手因為女方出軌,跟他鬧分手,他們為此大吵一架,他說:她先動手拿刀威脅我的,我是為了正當防衛才大意失手誤殺了她。
女友斷了氣,他害怕事情敗露,隻好抛屍。而他的背包容量有限,為了不被引起懷疑,他将女友肢解,分幾次抛屍,被抓捕這次正好第三次,他在小區家中還有一部分殘軀,原本計劃明天帶走。
他說的原話是:我實在沒有辦法,隻好分屍,不分屍我帶不出去,會在出租屋裡腐爛,遲早會被發現。那我還不如把她扔到荒野。
聽完這駭人聽聞的分屍案,大家不禁汗毛顫栗。
在他們的城市裡,犯罪率很低,搶劫、車禍、着火都是爆炸性新聞。
當事人卻輕飄飄說着殺人分屍的話,毫不在意他踐踏的是一條人命。
“還要繼續審訊,他肯定還有所隐瞞。”張警官不能繼續透露太多。
“我們聯系死者家屬,她父母知道女兒被分屍後,情緒崩潰,還以為信教的原因,不願出面,希望我們警方直接聯系你們,幫忙複原他們女兒的屍體後,會積極和你們溝通火葬事宜的。”
楚柒點頭表示理解,換做是哪家的父母聽到這種噩耗都會承受不住,不敢面對自己孩子的屍體也是人之常情。
她聯想起高小志母親,她當時不管不顧第一時間去到現場,見到的卻是兒子面目全非的樣子,那經曆對于任何一個母親來說都極其殘忍。
周萬修對張警官保證:“這本就是我們入殓師的職責,我們定會盡全力修複,盡量實現客戶的要求,也讓死者有尊嚴的入土。”
兇手抛屍的地點着實隐蔽,在爛尾樓的地下水道裡。警方已經将屍體打撈上來。
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當進入現場,面對這樣一具殘缺的屍體,不光楚柒,所有人都倒吸涼氣。
有人捂着嘴轉身去嘔吐。
楚柒掃一眼,少了左手、左小腿,估計就是還在市區裡沒被兇手運出來的那部分。
她胃裡泛着一股惡心,她閉了閉眼,将惡心壓了下去。
老周率先開口:“死亡證明開了嗎?”他這麼問是走個流程,好将遺體帶回殡儀館的冷凍櫃存放。一個警員帶他去取證明。
楚柒拉回思緒,向張警官征得同意,她穿過警戒線,靠近遺體。
她掏出一張安息符,心中默念口訣。然後将符紙輕放到遺體的頭顱旁邊。
楚柒輕聲:“願你去到那邊得以安息。我們會幫你把手和腳找回來,縫合好,讓你能完完整整地入土。我手法差一點,不過我師叔能幫你縫合得漂漂亮亮的。”
法醫和警察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那入殓師明明年紀不大,面對從業多年的他們都難以接受的場面,卻能做到比他們還淡定。
她說着奇怪的話,沒有令任何人發笑,反而令他們刮目相看。
張警官有些好奇她放了什麼。
“這是安息符,按照常規,要是逝者死于非命,不能及時接收到鬼門關的位置,會找不到去陰間的路,貼張安息符能給他們指引冥路,早渡彼岸,輪回轉世。”
張警官不怎麼迷信,但還是理解的點頭,對楚柒他們所做的工作表示敬意。
楚柒幫警員和法醫收拾現場,将遺體放進冷櫃中,他們再度轉站到市區,找到了死者的其他殘骸。一并帶回了殡儀館。
當晚,在法醫和警察離開後,她和周萬修加夜班,修複遺體。
周萬修主持縫合,楚柒打下手做清理和消毒。
那畜生下手狠辣,女人遺體上有鋸子、锉刀等工具造成的鋸口,慘狀無法言說。
她表情痛苦,死不瞑目。身上有斑駁青紫,形成時間不統一,代表着,她生前遭遇着長期的毆打。
楚柒于心不忍,動作放得輕柔,為她潔面,清理幹淨眼皮中的泥漬和血液後,楚柒輕輕阖上她的眼。
修複過程遇到了困難,有些皮肉磨損腐爛,無法連接。
周萬修心力交瘁,“隻能先修複到這個程度了,那些地方可能要捏矽膠填充。”
楚柒也覺得隻能如此,在之前一次遺體修複時,他們也這樣嘗試過,前提是要征得家屬的同意。
二人決定先冷凍遺體,獲得家屬同意後,再進行最後的修複。
周萬修:“明天我跟老陳去和家屬對接,你今天也忙了一天,先回去補補覺。等溝通好了我再叫你。”
當晚接近淩晨,周萬修和館長決定留在殡儀館休息。
楚柒卻想回家去,她胸口苦悶,不太想留下。想換換新鮮空氣。
館長放心不下她一個人走夜路,開車送她回家。
下車之後,楚柒和館長道别。
她站在樓下,擡頭看樓上,沒有開燈。
不知那倆鬼和渡魂叽相處得如何。她祈求自己沒有被拆家。
“大師!你終于回來了!”高小志是第一個出來迎接她的。
他頭上還系着紅色頭巾,寫着必勝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