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靴鬼卷發一甩,妩媚動人的臉上泛起溺愛,人類小姑娘就是可愛。
她清清嗓子,依然發出别緻哭腔:“這是我跟你們說的渡魂小仙,我找她來幫我們的忙。”
在座的有和吊靴鬼年紀相仿的成熟女鬼,也有和楚柒差不多的花季少女鬼,還有上了年紀的半老徐娘鬼,着裝各不統一,有古代、近代、現代的服飾。
幾乎橫跨了女性各個年齡階段和時代。
吊靴鬼介紹她們是荊棘鳥的核心成員,她們聞訊而來集合到了一起。
楚柒不得不佩服吊靴鬼,她這招人的眼光果然毒辣,跟集卡似的,集齊七顆龍珠便可······咳咳。
楚柒羞怯,和她們打招呼,女鬼們作出的反應也是各不相同,就比如:
一個貴氣逼人的富老太太,高傲地睥睨她。
一個古代丫鬟着裝的女鬼,雙眼被挖空,開着血淋淋的洞,行禮回應她。
一個穿着民國旗袍的年輕女鬼,熱情洋溢,對她招手。
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女鬼,好奇地打量她。
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女鬼,拿着丢不掉的針頭,對她微笑······
楚柒眼花缭亂,頭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面對她們的熱情,瞬間化作無助的社恐。
富老太太開口:“這般拘謹,不夠大氣,看着不像神仙。”
吊靴鬼反駁她:“惠姐,别又以貌取人。她才二十歲,能見過什麼世面?哪能一上來就像你一樣,這麼懵懂天真講禮貌的小姑娘難道不可愛嗎?”
渡魂叽第一個反對:吊靴鬼姐姐對楚柒的濾鏡有點過于厚了哈。
富老太太自然不會真對一個黃毛丫頭抱有惡意,隻是性格使然,想到便說出口了,她見吊靴鬼如此維護楚柒,也不再吱聲。
被簇擁着的楚柒,餘光注意到,在角落一個破損髒污的沙發上,穿着白色睡裙的女鬼坐在那,她張望着熱鬧的她們,眼中暗含羨慕。
楚柒視線一掃過她,瞳孔微縮。
那張臉,記憶猶新,那是她親手修複的一張臉。
“咳咳,差不多行了,辦正事。”吊靴鬼維護秩序,帶楚柒突出包圍。
她們走到坐在沙發上的女孩面前,吊靴鬼毫不嫌棄,一襲紅裙就直接坐到了灰撲撲的沙發上。
若她有實體,肯定能掀起一陣塵土。
“楊汐。”吊靴鬼給楚柒介紹她。
楚柒看向楊汐,她手足無措,比初來乍到的楚柒更加羞怯,默默蜷縮起僅剩的右腿,右手無措地抱着左肩,左肩之下空蕩蕩。
楚柒蹲下,和她能平視。“楊汐,你好,我叫楚柒。”
“你,你好······”
楚柒自我介紹下去:“我是一名入殓師,昨天我們殡儀館接收了一具女性遺體。”
楊汐的右手一緊,擡起低垂的頭直視她。
楚柒讀出她眼中的疑惑,對她點頭:“嗯,你爸媽和警方聯系上我們,由我和我師叔在為你做遺體修複。”
大家紛紛靜默,聆聽楚柒說話。
“······兇手狼尾巴露出,被鄰居發現舉報,已經被逮捕,他對警方說,你們吵架,你先動手拿刀威脅他,他迫不得已防衛過度,誤殺了人。”
楊汐激動,都忍不住打斷楚柒:“他撒謊!”
發現自己失态,又低下腦袋,對楚柒道歉。
“你不用道歉,那天抓人審問的警官說,他懷疑兇手沒有坦白實情,他會繼續審問,查明真相。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可以告訴我。”
楊汐曲起膝彎,又放下,猶豫着,一回憶起往事,臉上便露出不解和痛苦。
“我是入殓師,為你修複好遺體是我的職責,同時我也是渡魂師,解開你的煩惱也是我的事。”
楚柒目光堅定,給了楊汐鼓舞,她終于開口,對衆鬼以及吊靴鬼袒露她生前發生的事。
······
兇手叫李漢高,二人大學相識,他們是同一學院的同一級,她起初都沒注意到他這個人。是他先主動找上她,追求她。
楊汐的父母管她管得嚴,她從未邁出過出格的一步,連春心萌動的時刻都沒有過更别說談戀愛。
“我爸媽吃齋念佛,雖然沒強迫我一起信佛,但對我有多要求。”
直到去了外地上大學,她才暫時離開爸媽的掌控,她好奇心泛濫,遲來的叛逆心上頭,嘗試了很多新鮮事,像去網吧、酒吧、染頭。
但放假回家前她又把頭發重新染黑。
她有過放縱但更多還是壓抑着,直到那個男生的出現,他熱情而開朗,伶牙俐齒,很會說動聽的話。他完全是她的相反面,對她異常主動,在大學這個環境下,這樣的人總能令人傾心。
戀愛時二人不可避免會吵架,主要是他愛抱怨,說她總是唯唯諾諾,小家子氣,他希望她能鮮活起來,不要總死氣沉沉。
她試着改變,但似乎總達不到他的标準。
盡管鬧别扭,二人還沒走到分手那一步。
大四畢業,他們在大學所在的市區找工作,也就是現在這個城市。她爸媽知道她要在外地工作,便給她打了很多錢,緩解她的生活壓力。
她很感動,和男友分享喜悅,而她收到的卻是他這樣一句話:“你家居然這麼有錢!你怎麼不告訴我?是不是怕我貪圖你的錢······”
李漢高家境普通,家中有弟弟妹妹,自他出來工作以後,父母便不再給他生活錢。剛上崗也沒多少工資到手。
所以二人在市區租的房,主要是楊汐出錢。
楊汐十分不解:我們離開大學後,他便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他看我的眼神變了,他會對我說他羨慕我家有錢,羨慕我是個養尊處優的公主,羨慕我不用努力就能得到一切。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我也和他一樣,在認真工作攢錢。爸媽隻有這兩年才給我這麼多錢,也是讓我交房租而已,他們對我的要求就是要勤儉持家、戒貪戒欲。”
可他始終不理解她,隻一味埋怨她,認為她瞧不起他。
“他越來越沒有自信。一個月前我回了幾次家,他卻疑神疑鬼,懷疑我出軌,唉······”
楊汐不想背這莫有之罪,忍不住挂臉,和他吵了架。
見她居然一轉态度,言辭激烈,她的反對更加激怒了李漢高。
“上周,我們冷戰了一段時間,那天他半夜才回來,一身酒氣。他一上來就對我,又親又摟,我當時很害怕,推開他,沒有從他······”
“他就又拿我幾次回家的事說起,言語辱罵我,指責我看不起他,說我在外有人了,我氣不過,和他又吵起來。”
沒想到,這次大吵刹不住車,上升到動手的程度······
“他之前醉酒,就打過我兩次,都是小打小鬧,他之後也會對我道歉,我便忍了······這次動手,他沒輕沒重的······我想逃走,但我渾身都疼,逃不了——
“不知怎的,我就眼前一黑,再睜眼時,隻看到兩個黑白刹鬼擡着我。我被吓得說不出話,他們說,‘怎麼隻剩個腦袋?’”
她才知,她死後被那畜生分了屍,當鬼門關的鬼差來接她的時候,他們隻接到她一個腦袋。
“他們把我送了回來,讓我找回其他部位,他們會再來一趟人間接我。”
她被送回來時,已被轉移到了荒郊野嶺的下水道裡,她艱難地操控着自己的腦袋,挪動到她的脖子上、軀幹上、右手、右腿。
就差左手和左腿,不翼而飛。
“哦對,他們有提過,要是找不到,就一直等着,等到渡魂師發現我。”
那時她恰好發現了荊棘鳥的傳單,她心想,不能坐以待斃,與其等待希望渺茫的渡魂師幫她,不如主動自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