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外情誕下的私生子,母親的家族是調香師,自己卻因病患上了嚴重的嗅覺障礙,因此被放逐在醫院,平日隻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冰冷器械打交道。
可悲的是,正因為他連醫院濃重的消毒水味道都分辨不出,才會被母親毅然決然地放棄。
她的調香師事業需要五感正常的子嗣來繼承,何況是沒有正當名分的私生子。
小小年紀的申璨宇曾經想過,就此放棄自己的生命,畢竟,就連他的父母都不約而同地放棄了毫無價值的他,如果還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那麼他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直到那個名為允恩的女孩住進醫院以後,他見到了另一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女孩,他灰暗的囚籠般的世界,忽然照進一束溫暖明亮的光芒。
那束光芒不是為他而來,他卻是被光芒照耀的人。
從此沉淪。
被安俊書帶到那間公寓後,申璨宇知道,自己終于迎來了願望成真的一天。
不枉他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精心籌謀。
申璨宇望着面前許久未見的女孩,她烏黑的頭發如綢緞般垂至腰間,發尾微微内扣,鬓邊的劉海與纖細修長的脖頸線條交相輝映;肌膚是健康的白皙,透着淺淡不覺的粉意,像初春枝頭将綻未綻的櫻花;眉眼間帶着一種近乎鋒利的靈動——眼尾微微上揚,睫毛濃密卷翹;暖色調的燈光籠罩在她的周身,将她纖細的腰線和筆直的雙腿勾勒出鮮明的形狀。
在醫院的時候,自己隻敢隔着窗戶窺探她朦胧的輪廓;離開醫院以後,更是徹底失去了和她見面的機會,他隻能依靠自己過往的記憶,在夢裡想象她長大的模樣。
好久不見。
“姐姐好……”
他擺出自己在鏡子面前反複練習無數次的表情。
“我是申璨宇。”
揚起無懈可擊的微笑弧度。
是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用這個叫法來稱呼你的人。
——
“我記得,世熙也有一個收養的弟弟對不對?”
當了十一年的姐姐之後,做了七年獨生女的允真對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弟弟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于是隻好求助算是有相似經曆的好友。
權世熙偏頭看過來,溫聲回答:“對,二叔去世之後,父親收養了二叔的兒子世炅。”
權家的家族鬥争是财閥家族中十分常見的情形,在申華集團的老會長萌生退位之意以後,他的三子兩女就逐漸展開了表面和諧私下厮殺的無硝煙戰争。
最終的赢家是權世熙的父親,為了表示對敗者的憐憫,在他的兄弟之一含恨離世後,他收養了他唯一的兒子權世炅,宣稱自己會把這個侄兒當作自己的親兒子一樣寵愛。
權世熙不無譏诮地想,她的父親的确言出必行,對這個便宜兒子的寵愛遠勝過他的親生兒女,寵得他連申華本部的高中直升考試都通過不了,要不是權家是申華最大的投資方,可以砸錢給他單獨增設一個錄取名額,恐怕權世炅高中隻能被發配去申華分部了。
允真把手肘撐在桌面上,手心托着自己的下巴,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臉頰:“那世熙和你這個弟弟是怎麼相處的呢?”
“因為世炅的父母都不在他身邊了,因此父親讓我們都要好好照顧他,我們身為子女,自然是遵照父親的吩咐。”
允真喃喃自語:“那我也應該這樣嗎?”
權世熙敏銳地察覺到允真的狀态和平時不一樣,而且昨天她還莫名請了一天假,以往允真可是除了急病以外,從來不會請假的。
權世熙不動聲色地發問:“是允真發生什麼事了嗎?”
其實她已經知道允真之所以請假是因為多了一個半路弟弟,畢竟作為“申華的公主殿下”,這點特權還是有的。
允真猶猶豫豫地說:“其實是我父親突然收養了一個兒子,而且還說讓我要好好照顧他,但是他看起來和我父親年輕時長得很像,所以我懷疑……”
權世熙了然,想到在權世炅被她父親收養後,外界也有傳聞,說她父親和她二叔鬥得那麼狠,居然真的能對他的兒子這麼好,該不會其實權世炅是她父親和弟妹的婚外情産物吧。
權世熙想,她哪位好父親要是知道這種傳聞,相比私下會很得意吧,讓他一個活人給私人戴了綠帽子,指不定去墓園看望死掉的好弟弟時,都會高興地把這件事講給他聽。
與此同時,允真和權世熙的每一句對話,都通過她吊墜上隐秘的竊聽器,傳到了申璨宇的耳朵裡。
得知允真誤會他是自己父親的私生子,申璨宇的眼底卻是湧起一片喜色。
他摸上自己的臉頰,自己身上唯一有價值的地方,大概就是這張臉了吧,既讓他成功離開自己被放逐的醫院,現在又能憑借這張臉構建一段莫須有的血緣關系,讓允真在意自己。
申璨宇不期然地想起,在醫院的時候,他總是像牆角裡的陰暗苔藓那樣,旁觀允真和允恩姐妹兩人的相處,那時他最羨慕的人就是允恩,她擁有一個那麼好的姐姐。
而現在,姐姐是他一個人的了。
允真沒有了妹妹,但是沒關系。
接下來,他會用自己餘下的人生,去扮演好這個弟弟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