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直很思念您,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女管家微微欠身行禮,她戴着白手套的手向前平伸,允真注意到她無名指上戴着一枚古樸的銀戒,戒面上刻着繁複的徽記。
允真下意識地回頭望向裴在馨,一陣微風掠過她的發梢,幾縷碎發黏在唇畔,被她無意識地咬住。
這個細微的依賴性動作讓裴在馨眸光一沉,他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皮鞋碾過地上的一截枯枝,“咔嚓”聲在靜谧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脆。
“不知道這裡是哪位夫人的居所呢?”他唇角勾起禮貌周到的弧度,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一片陰影,下颌線繃出一道淩厲的弧。
女管家這才緩緩轉頭,她對待允真時柔和的眼尾此刻結滿冰霜,絲毫沒有要正面回答的意思:“今日是夫人與允真小姐的私人會面,我們隻接待允真小姐一位客人。”
她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輕輕一擺,兩個身着燕尾服的健碩男子立即從鐵藝大門旁現身,“即便您是允真小姐的朋友,也隻好請您改日再來了。”
允真眼睫輕顫,在女管家看不見的角度對裴在馨做了個口型:“沒事的”。
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邊緣,在安保逼近時微微後退半步,裴在馨也隻好舉起自己的雙手,無奈微笑,示意自己不會硬闖。
回望允真時,她的眼眸恰好垂向地面,沒有接收到他的視線,他隻好随着兩位安保人員離開了。
裴在馨的餘光掃向這兩位身穿燕尾服,卻顯然是經受過軍旅生涯艱辛磨煉的安保人員,心中對那位夫人身份的猜想又擴大了範圍。
允真心尖發憷,對這位尚未見面的姑姑産生了一些不太好的初步觀感。
女管家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轉過身來,冰冷的聲線重新注入溫度:“允真小姐還請放心,這隻是我作為管家的職責,與夫人無關。”
她勉強地笑了笑。
在女管家的陪伴下,允真進入了這幢精美古樸的花園别墅,穿過長長的走廊,女管家在一扇對開的門前停下,做了個請的手勢。
“夫人在日光室等您。”
允真深吸一口氣,緩解心中的緊張情緒,推開門——
溫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滿了整個房間,一位穿着墨綠色大擺裙的優雅女性正坐在陽台上,背對着她修剪盆栽。聽到開門聲,她這才緩緩轉過來,露出一張與安俊書有七分神似的臉。
單看容貌完全聯想不到他們是兄妹關系,但允真對父親的面容再熟悉不過,因此頃刻間就判斷出,那種熟悉的感覺是來自面前女性的神韻。
和安俊書幾乎如出一轍的神韻。
姿态優雅閑适的女性在見到允真的一瞬間,便放下手中的園藝剪刀,向自己思念已久的小姑娘快步走來。
安素和的手指懸在半空,指尖微微發顫,而後将允真摟進自己的懷裡。
“……姑姑?”陡然間置身于一個馨香溫暖的懷抱,允真遲疑片刻,才想起應該叫人。
敏銳的嗅覺使她向來不喜過重的氣味,可面前女性的懷抱卻是例外,她感受着這股獨特的安然氣息,情不自禁地擡起自己的雙手,摟抱在對方的腰間。
安素和露出恬然的微笑,臉頰輕貼允真的側臉,語氣柔和得不可思議:“對,允真,是姑姑。”
她望着懷裡的小姑娘,想起自己錯過了她十幾年的成長,更因為自己的錯過,造成那樣的悲劇……
安素和的心裡滿是遺憾。
“允真都長得這麼大了呢。”安素和牽起允真的手,帶她去看自己在陽台上養的花,“我上一次見允真的時候,你還是個剛出生的小寶寶呢。”
允真懵然地凝望着安素和的側臉,聽她說起自己記憶中不存在的那些往事,一種名為“安心”的感覺油然而生。
一整個下午,允真和安素和一起,在花園别墅後院的花圃裡忙碌,給花澆水、摘除殘花、修剪枯枝,因為沒有養過花,這些瑣碎的小事對允真來說是不小的挑戰,但安素和始終溫柔地指引她的每一步動作,鼓勵她大膽去做。
當允真不小心把正盛開的花剪毀了,安素和的反應也不是斥責,而是拿來一隻細口花瓶,将那隻不慎被剪下的花放進去,和其他的花枝葉條擺在一起,做成了一件插花擺件。
“很好看。”允真呆呆地凝視安素和即興完成的插花作品,“姑姑好厲害。”
安素和輕輕一笑:“允真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和姜秀旻一樣輩分的女性長輩,可她和姜秀旻卻截然不同。
允真想,如果她有孩子的話,那麼她的孩子一定會為自己擁有這樣的母親而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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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姑姑待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太快,不知不覺,晚飯時間都已結束。允真這才想起,似乎應該回家了。
“留下來陪姑姑住一晚好嗎?”安素和微微擡眼,眼底透露出幾分不舍,“姑姑一個人待在這麼大的房子裡,很寂寞呢。”
允真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點頭,但她又想起,家裡還有一個安俊書托付給她,要她好好照顧的申璨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