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葉被微風吹動，竹影搖晃，一切都靜谧極了。季書淮站在原地，擰眉看着封落，他不知道封落為什麼會對君臨有那麼大的敵意。在幽靈禁地過過命的交情，總不至于一點信任都沒有吧。

涼風順着破爛的衣服灌進來，身軀陡然一涼，此刻，他終于看透了封落的心，或許封落至始至終都沒有把他們當成朋友。

和他們在一起，是因為幽靈禁地險象環生才迫不得已的下策。

是他自作多情，太把自己當回事，以為過了命就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

他嘲笑自己天真。

季書淮啊季書淮，你真可笑。

看着季書淮悲哀沉默的目光，封落竟覺得自己有些心虛，低頭錯開季書淮的視線，垂在身側的手悄無聲息攥緊。

安靜的可怕。

他們都在等待慕容羽的答案。

慕容羽站在原地，居高臨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君臨，道：“殺了吧，甯殺錯不放過。”

季書淮愣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向溫柔有禮的大師兄竟然能說出這種絕情冰冷的話。

是他沒睡醒嗎？還是慕容羽吃錯藥了。

像是在意料之中，君臨輕輕扯了下唇角，鋒利的目光如刀子一樣紮進慕容羽眼中，無聲無息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淩霄看着季書淮道：“既然如此……”

季書淮阻止道：“等等！既然封落說了在場所有人都有選擇的權利，還剩一個人沒有選擇！”

他指向淩霄。

封落瞳孔猛縮，似乎沒想到季書淮的膽子那麼大，竟然連掌門都敢算在内。

被季書淮這麼一指，這裡的一切陷入某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淩霄饒有興趣的看着他。

唇未動，聲已至。

是一種傳遞心聲的法術【心語術】。

季書淮聽見淩霄說：“救他可以，你要成為我的關門弟子。别猶豫，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他。”

季書淮點頭，那是他第一次清楚的知道他們跟淩霄之間的實力差距，淩霄玩他們簡直跟呼吸一樣簡單。

淩霄道：“邪靈教确有控制心神的邪術。念在君臨并未釀成大錯的份上，姑且饒他一命。”他手一揮，藏書閣竟然恢複如初！周圍的氣息湧動，明顯感覺到風的方向。

驚鳥鈴懸挂在屋檐下自始至終從未響過。

是幻境！

他們中計了！

幾乎是一瞬間，季書淮捋清楚了前因後果，如君臨說的那樣，淩霄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他！

淩霄仍舊笑眯眯的：“君臨你站起來吧。恭喜諸位通過試煉三。”

君臨從地上站起來，走到季書淮身邊站着，漆黑的眼睛不眨一瞬盯着季書淮的側臉，試圖從他臉上找到某些感情痕迹。

在他們不解的目光下，淩霄看了慕容羽一眼。

慕容羽會意，有條不紊的解釋起來：“掌門師尊說過，由于季書淮用吞天打破了禁地規則，所以你們的試煉三與别人不一樣，掌門師尊親自出題考你們。自你們從幽靈禁地出來的那一刻，就進入了掌門師尊設下的幻境，你們這幾天經曆的一切以及看到的傀儡都是幻覺，這是為了考察你們對事物的觀察能力，以及對危險的感知力。聚集在藏書閣，其實是也是師尊和君臨商量好的，為了考驗你們對彼此的信任。你們是一個小隊，倘若對對方不信任，還怎麼放心把後背交給對方，一同殺獸禦敵呢。”

聽着慕容羽的解釋，季書淮忍不住罵娘，還真他娘的跟他想的一樣！就是他沒猜到他們自始至終都在幻境中。

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全部人都進入幻境，并且在進入之後，身在假的世界卻毫無察覺，淩霄這個人真的恐怖如斯。

對上慕容羽和煦的笑容，方才對他生出的怨氣都煙消雲散，全都轉移到淩霄那個死老頭身上。

“所以，在此恭喜諸位通過試煉三的考驗。淩羽、書淮由内門子弟晉升為掌門師尊的關門弟子。以後的修行将由師尊親自指導。恭喜師弟們。”

“至于封落，雖然不信任對方，但面對衆人質疑，仍堅持自己的想法不動搖，也是一種锲而不舍的精神。屬于無功無過，繼續在青竹峰内門修行吧。”

淩霄真人摸了摸白胡子，笑着消散，空靈的聲音環繞在竹林之間：“年輕人，屬于你們的修行，明天正式開始。”

慕容羽微微颔首，同他們拜别。

“峰中還有的别的事務需要我處理，我先行一步，告辭。”

四個人除了君臨都愣在原地。封落深深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與他們背道而行，就像在幽靈禁地一樣，她始終清楚自己的命運，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季書淮看着封落的背影，不知道抱着什麼心理，他問：“封落，你難道就沒有什麼想對我們說的嗎？”

封落停下，側頭道：“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說過，出了禁地是敵非友。之前一直沒找到機會說，經曆了今天的事情我想你們應該看清楚我的立場了。我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想起這幾天與封落相處的點滴，雖然她性格冷了點，孤傲了點，但本性不壞，無論是幽靈禁地還是藏書閣的那一戰，封落都站在他們這邊拼盡全力保護他們。

淩羽喃喃道：“封落你，你明明，想交朋友。”

“你們自我感動的樣子真夠可笑。”封落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膽小懦弱的胖子指手畫腳。我本就行走于黑暗，不需要朋友。”

“你……”

“夠了！你們到底要說什麼？你們在一起，你們串通好的，你們什麼都知道，所以你們堅定不移的選擇對方。為什麼？因為你們看不起我是個女修！你們覺得我不配成為關門弟子！”

封落的情緒毫無征兆的爆發，那些話語猶如刀子一樣紮進季書淮和淩羽的心裡。

封落個性要強，季書淮吃軟不吃硬，兩人碰在一起就是硬碰硬，沒有好結果，隻有撕破臉的下場。

季書淮以更大的聲音覆蓋封落的聲音：“放你的狗屁。誰他媽在乎你是男是女，你是個人妖我們也不管你。什麼看不起女修，我看是你自己在心裡瞧不起自己。你自己在自我懷疑，别他媽怪到别人頭上。”

“淩羽，君臨，我們走。”季書淮一手拽着一個，氣哼哼的走了。

臨走前，淩羽扭頭看了封落一眼，憂心忡忡道：“這樣，說真的，好嗎……封落姐，會不會，會傷心。争吵，吵沒用。好好說，才能有效，解決問題。”

他們滿身污血，最後卻落得心比身狼狽。

“不用管她，她要是有點良心，就應該主動找我們道歉。”季書淮想到那些話就來氣，串通個屁，他們都被那個死老頭擺了一道！

死老頭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讓他成為關門弟子，一起閉關修煉。修個屁啊，堅硬的石門一關，與世隔絕，烏漆麻黑的環境裡，兩個成年人，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107：宿主加油！關關難過，關關過！宿主一定會闖出青竹峰哒！】

季書淮沒好氣道：“我謝謝你啊。”

他們換了身衣裳，幹幹淨淨回到學堂聽課，那時候才發現，封落離他們坐的遠遠的，仿佛他們是什麼瘟神一樣。季書淮撇撇嘴，鬧哪門子小脾氣，怎麼還跟小學生一樣玩老死不相往來的戲碼。

學堂陸陸續續有人進來，都是些陌生的面孔，表情生動活潑，勾肩搭背，嫌棄這個吐槽那個，是真人有的情緒和反應，這次是真的回到現實世界了。

淩霄的目的都達成了，季書淮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幹脆跟君臨坐一起。淩羽旁邊的位置空下來，坐了一位陌生的同學。

那位同學語氣非常不善：“小胖子，以後我坐這裡了，沒有我的允許不許碰我的東西，你也要時刻注意我不在的時候不要讓别人坐我的位置。聽見了嗎？表現好的話，我就讓你成為我的跟班。”

淩羽慢吞吞點頭：“好，好的。我也，也不會碰你東西。”

“我叫寒霜逸。以後就是你的老大了。”

【寒霜逸，四大派之一的玄冰宮的少主。原著裡，寒霜逸對季書淮一見鐘情，妄圖跟自己的親爹搶人，霸占小媽。】

他最喜歡的小媽文學。

啧，可惜了，他的任務是更改劇情，不然他一定選擇親身體驗一下小媽文學。

【警告！宿主思想跑偏！善良值……】

“别扣了！我還沒想完呢，我的意思是我一定禁受誘惑，好好完成任務！”季書淮反倒教訓起來系統了，“你這個系統什麼毛病，怎麼不聽人講完心裡話。聽話不能聽一半，不然誤會就是這麼來的。”

【107：呵呵。】

從回來到現在君臨一直都很沉默，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愁。但季書淮就是有種詭異的感覺，感覺君臨在生氣。

他詢問君臨：“我們是不是被那個死老頭耍了。”

君臨道：“是，我失算了。”

那一刻他才明白，他還是不夠強大，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真正的強者永遠不會讓别人猜到他在想什麼。

窗外光影斑駁，君臨還是覺得現在一切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他繼續道：“他不是想挑撥我們的關系，而是想試探我對你來說有多重要。季書淮，你答應了他什麼。”

季書淮的笑容僵在臉上，目光忍不住左右瞟動：“沒什麼，我什麼都沒答應啊。還不都是你，上了死老頭的當，讓我亂了方寸，不知道怎麼接住你們的戲。”

亂了方寸……這四個字從季書淮嘴裡說出來怎麼會那麼的……暧昧。

君臨失笑：“季書淮，你可真會用詞。”

看着君臨軟下來的态度，季書淮覺得自己可以蒙混過關，突然自信起來：“我怎麼了。你羨慕我語文好？羨慕就直說，我可以勉為其難教教你說話的藝術。”

君臨無奈搖頭：“你到底答應了他什麼。”

話題又被扯回去，季書淮不耐煩道：“我什麼都沒答應，你到底還想問幾遍啊。磨磨唧唧的，煩人。”

知道他是不肯說了，君臨歎息：“季書淮，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當然。”季書淮笑嘻嘻道，“不是還有你保護我嗎。”

君臨瞧着季書淮耳朵上的紅墜沒說話，那流蘇耳墜一晃一晃的，就那麼的晃進了他的心裡。

“我會有不在你身邊的那一天。”

季書淮的臉拉下來，他最讨厭别人說這種話，他讨厭離别：“你要死了？怎麼跟交代遺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