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書淮扶額,心道,你還委屈上了。
他閉了閉眼,轉身往相反的方向離去:“哪裡做的不好?你往身後看看,丢人丢到整個青竹峰了!”
這話以往都是慕容羽用來訓他的,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被他原封不動的訓别人,這滋味真不錯。
寒霜逸轉身去兇偷看他們的修士:“看看看!看什麼看!再看信不信本少主把你們的眼珠子扣下來!”
“……”
季書淮恨不得挖個地縫把自己埋了,他怎麼比我還煩人!
君臨感覺氣息有點亂,那是從丹田開始躁動,臉色沉了一瞬,然後恢複如常。信步走到季書淮身後,握住他的手腕,虛虛環住他的腰,聲音沉沉:“淮淮?叫的這麼親熱?這麼熟了?關系進展到哪一步了?”
說着話,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向上一掃,宣示對季書淮的所有權一樣看向寒霜逸,充滿挑釁與警告。
季書淮感覺背後一冷,全身汗毛豎起,有種被抓奸的感覺。
他抽回自己的胳膊,尬笑兩聲:“君臨!?你恢複人形啦!哈哈哈哈……我以為你還要再晚幾天呢,淩羽呢,你看見淩羽了嗎?”
“沒見。怎麼,我出來的早了,打擾你的好事了?”
語氣很冷,像一塊冰。
“……”
季書淮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怎麼接君臨的話。
他的沉默,在君臨眼裡就像默認一樣:“季書淮,回答我問題,你們的關系進展到哪一步了。”
被這麼強大的氣場籠罩,季書淮第一次有了被壓迫的感覺,低着頭不敢看君臨,有一種強烈的他背叛君臨的感覺,背德感像藤蔓似的爬滿心髒,緊緊将他纏繞。
看着季書淮漆黑的發頂,君臨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
寒霜逸不怕死道:“你憑什麼離季書淮那麼近?你以為你是誰啊?我還沒離季書淮那麼近呢,你有什麼資格靠近本少主的人。”
季書淮閉了閉眼,心想,你個蠢貨,你個傻逼,連點眼力勁都沒有!還不快跑!說什麼添油加柴的話!還嫌火燒得不夠旺嗎!
君臨臉色更黑了,冷臉看向寒霜逸,眸中綠光乍洩,十分危險:“你的人?”
季書淮感覺君臨下一秒就能沖上去把寒霜逸撕碎,抓住君臨的胳膊,道:“他就是一傻逼,你不用管他,别管他。這個法術我會了,我們去練下一個法術,走吧,走呀。”
君臨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季書淮拽不動,拽了兩下還是拽不動,他生氣了,心中那點僅有的背德感蕩然無存:“一出關就臭臉,你臭臉跟誰看啊,我就是交了個朋友,你拿我怎麼辦?你什麼時候管那麼寬了,連我交朋友都要管?我以後死了埋哪你還要管嗎?”
寒霜逸非常得意的揚了揚下巴,那垂下的尾巴又翹了起來,仿佛再說看吧,他幫着我。
季書淮一腳踹過去,罵道:“給我滾,别他媽狗仗人勢。要不是你,他能跟我生氣?”
“……淮淮好兇。”
寒霜逸捂着屁股站到另一邊,剛翹起的尾巴耷拉下去,再也翹不起來。
君臨立馬道:“交朋友沒問題,是我有問題,是我莫名其妙,我不該對你冷臉,對不起——我們去練習别的法術吧。”
季書淮呵呵一笑:“抱歉啊,我現在不想練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抱歉,我沒有管那麼多,我隻是……”
太嫉妒了。
太害怕了。
季書淮雙手環抱在胸前,踩着高傲的步子走了。君臨歎息一聲,乖乖跟在季書淮身後,沒了剛才的氣焰,但體内還是有股邪火在亂竄,焚滅他的理智,點燃他的欲望。
——把季書淮據為己有,不讓旁人觊觎半分。
他隻希望自己不會因修無情道而走火入魔,做出不可控的事,傷了季書淮。
寒霜逸被丢在後面,氣得在原地直跺腳,恨不得沖上去咬死君臨。他想咬死君臨,君臨也不想放過他,趁季書淮沒注意,君臨找了個好時間,把寒霜逸綁在美人榻上,又用繩子捆住人和美人榻,倒吊在樹上,吊了整整一夜。
被發現時,寒霜逸差點成了屍體。
君臨做完壞事回來,從容不迫的洗了洗手,摘了一些桃花帶給季書淮,希望可以哄哄季書淮。
季書淮一襲青衣靠在窗前,長發垂落,單手托腮,發着呆,清靈的眼眸被桃花潤色,溫情随性。
君臨走過去,笨拙的找話題:“在想什麼?”
季書淮脾氣來的快,去的快,早不生氣了。
他看着一小簇桃花枝,撥弄了一下顫顫巍巍的花瓣:“你還有閑情逸緻采花,身體恢複的怎麼樣了,劍道丹心沒受影響吧。”他把桃花枝攥在手裡,然後找了本書。
聽見季書淮關心自己,君臨眼睛一亮。
季書淮再擡頭時,活生生的人沒了,眼前隻剩下一團衣物。碧綠色的發帶挂在桃花枝頭,随風飄動着。
“……”
君臨的聲音從衣物下方傳來:“還沒恢複好,靈力不太穩定。”
季書淮可着急了,這裡不是君臨的領域,是青竹峰,很有可能被淩霄用雲鏡窺探到。被旁人知道了君臨的真實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快到身上來。”
君臨爬到季書淮身上,窩在季書淮的脖頸裡,尾尖垂在鎖骨上。
他似乎格外喜歡這個位置。
“我馬上就要去見封落了,我騙她的,我怎麼知道她身上的秘密是什麼,”季書淮皺着眉想,總不能說,我知道景和、天啟年你不存在,你有可能死了!你其實是穿越者!你不屬于這個時代!
開玩笑,這話說出去誰信啊。
他說那話的時候,真是沒經過腦子。
以後得改改自己想啥就說啥的毛病了。
“我知道。”君臨道。
“你知道?你沒開玩笑吧?你怎麼會知道。”季書淮不可置信,摘了桃花夾在書冊中。
“我不會騙你。”君臨道,“封落是鏡明台風氏一族的孩子。是風,風沙的風,而不是封印的封。這一族是神器噬魂筆的看守者,傳言,“噬魂筆下,有長生”,所以他們這一族的人活的都格外長久,即使不修仙,也能活個百年。”
季書淮聽的格外認真,手上的桃花枝很快就秃了。書冊中夾滿了桃花瓣,散發着陣陣桃花香,醉人心扉。
“一年前,我還是風氏的三小姐,長姐心性純良,從不與人生事端;兄長嚴以律己,寬厚待人。我呢,閑着沒事就和長姐,兄長一起在鏡明台嬉笑打鬧,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隻考慮現在,不用憂慮将來。”
季書淮想不到封落冷臉撒嬌的樣子……也想不到封落竟然會撒嬌。
封落繼續道:“可是,這樣美好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到我的将來。風家的管家與外人同流合污,殺害了我的父親。”
“風氏一族沒了族長,群龍無首,亂了陣腳,很快就走了下坡路。噬魂筆被偷,落到管家手中,他用噬魂筆控制風氏全部的族人,逼這些人自傷殘殺。”
“我們這一脈,一百三十七口,全都死于我兄長的刀下,包括我的親叔叔都沒能幸免于難。”
季書淮心想,管家也是個人物,自己不沾血,壞事全做盡,日後封落的兄長恢複神志,恐怕也沒臉活下去了。
“那你兄長……”
“我兄長被噬魂筆控制了,沒有神志,不認識我們了。就像傀儡一樣,隻聽拿噬魂筆的人的話,他現在在為管家做事……長姐在這場家族戰争中,失去了消息。我尋不到她,她們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想,但願如此吧。”封落看着桃花枝,桃花瓣落了滿地,老人常說,桃花開了,便有故人的消息。
桃花開了敗,敗了開,過了幾輪四季,花香中還是沒有故人的消息。
封落嗅了嗅桃花,語調傷感凄涼:“我比較幸運了,我被黑衣人救下,黑衣人告訴我,如果不甘,就帶着仇恨活下去,找到你的仇人,然後殺了他。”
“我活了下來,到這裡上山拜師,準備學成後殺了管家,報仇雪恨。等報完仇後,我再去報恩,當牛做馬我都願意,”封落道,“我還是不明白,我父親對管家那麼好,甚至把管家的兩個兒子視如己出,用心栽培……最後卻換來這樣的結果……”
憤怒。不甘。甚至還有不可名狀的委屈。
封落怒目圓瞪,一拳砸在樹上,整棵樹抖了一下,桃花瓣撲簌簌掉落,埋了她一身。
季書淮輕輕拍了拍封落的肩膀,他一向不擅長安慰人,踟蹰了半晌,最終吐出一句:“相信你自己,你一定會報仇雪恨,親手手刃仇人。”
他小聲道:君臨,你想想辦法啊,哄哄人。
藏在他脖頸裡的黑蛇用蛇尾抽了一下季書淮的鎖骨,不輕不重,卻落下紅紅的痕迹。
季書淮的皮膚真的太嫩了,跟白瓷似的,稍微搓一下就能留下痕迹。
季書淮想錯了一點,雖然封落眼眶的很紅,但她很堅強,不需要他們的安慰,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