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那條小黑蛇在自己手中,被風沙徹底斬斷。整條蛇體爆在空中,冰涼的血濺了季書淮一身。
“君臨!”
“啊啊——”那一幕仿佛成為季書淮的噩夢,久久環繞在眼前,鮮血鋪在地上,形成一條小河蜿蜒向季書淮。
流動的鮮血裡,點點滴滴都是他和君臨的回憶。或笑,或吵,或鬧。
記憶碎片拼湊成一把利劍,對準季書淮的胸膛,朝着心髒狠狠刺了下去。
疼。疼。全身都疼。
季書淮赤着眼睛,歇斯底裡,“玄霜!把君臨還、給、我!”
自責的浪潮把他溺斃在洶湧的海裡,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君臨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
“吞天!”季書淮空手召劍。
吞天本就是煞氣凝結而成,人越憤怒,他的力量就會越強大。劍柄下的獸頭萦繞着黑色的氣體,眼珠猛然亮起紅光,整個劍身從未如此鮮紅過。
“既然找不到陣眼,那我便毀了這陣!”季書淮脖頸青筋暴起,吞天在手中變大數十倍。
他整個人漂浮到半空中,握着劍朝地上狠狠劈下去。恢宏的劍氣與肆虐的風沙相撞,掀起滔天巨浪。嘭一聲巨響,整個大地裂開。
課堂上,慕容羽講過,一般的陣眼都會設在地上。
季書淮劈開大地,尖叫呼嘯的風沙停止,天邊暫時亮了一瞬。
玄霜的[風沙陣],他破了。
他身處青雲大殿,手持吞天,單膝跪在地上。擡頭一望,刹那間,萬籁俱寂,所看到的成了他畢生的噩夢。
君臨好端端站在淩霄身邊,面無表情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安靜中,季書淮好像聽見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他的喉嚨裡都是血腥的鹹澀。
眼眶一熱,他也不知道自己流淚了沒有。
青雲大殿前,淩霄站在中間,身旁站着君臨,玉潇,玉境,天璇,玄機,玄霜,天音。
他們面色嚴肅,手中拿着武器,嚴陣以待看着他。
好像季書淮是什麼千年大妖。
身後的天是黑的,季書淮的天也是黑的,紫色的雷電劃破夜幕,讓他看清每個人的嘴臉。
冷漠的。嘲諷的。
都是在看他。
季書淮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君臨,他看着君臨,眸中情緒碎裂,好像在問你為什麼要騙我,風沙陣中他都想為君臨付出性命,現在看來,他就是個笑話。
這是玄霜設下的陣,他們通過雲鏡能看見吧。君臨你看見我拼命護着你的分身時,你在想什麼呢,嘲笑我不自量力,還是嘲笑我傻。
君臨,我雖然嘴賤了點。
但是人還沒那麼壞吧,不至于讓你這麼坑我吧。
他最終什麼都沒說,心髒巨疼,季書淮嘔出一口血,劍刃撐地,勉強站起來,他用劍指向青雲大殿所有人:“來吧,不就是想把我煉成爐鼎嗎,我倒要看看,你們究竟有沒有那個本事。”
他單手抹掉嘴角的血,旋身飛向淩霄,衣袂在淩厲的風聲中,獵獵作響。
利劍破空而來,淩霄絲毫不躲,胸有成竹的負手而立。
電光火石之間,君臨擋在淩霄身前,替淩霄擋下攻擊,歸願橫在兩個人面前。同樣的場景,卻是不同的心情——
明明前一晚還溫柔缱绻,隔劍一吻;現在卻怒目仇對,物是人非。
“你跟我打?”季書淮單腿橫掃君臨,趁君臨防下的功夫,攻擊君臨的上方,每一下都用盡全力,紅着眼質問君臨,“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君臨隻防不攻,卻在一字一句中給季書淮判了死刑:“因為你媚骨天生,是煉成爐鼎的不二人選,我也想成仙,我也想長生不老。”
他騰空一躍,攻向季書淮的身後。
原來你也和他們一樣。
季書淮自嘲一笑:“你忘了,歸願是我的劍。”
“歸願,我是你的主人,你難道要幫着他殺了你的主人嗎?”
歸願的劍體發出陣陣嗡鳴,猛地從君臨手中掙脫,飛向天空,急轉直下,刺向君臨的腦袋。
君臨向後躲避,歸願直直落在地上,大地龜裂,激蕩起的劍氣震飛了四周的擺設。
“好劍。”
一劍兩個主人,這是多大的信任才敢讓對方使用自己的劍。看吧,現在被自己的劍背刺,君臨就成了反面例子,淩霄也挺震驚的。
玄機看得有些着急:“掌門師兄,我下去幫他!”
淩霄道:“不急。”
玉潇吹笛禦獸,季書淮的身後開了黑色的漩渦,漩渦裡不斷有兇獸從裡面爬出來,是幽靈禁地的那些兇獸!
他們長着獠牙利齒,眼冒精光看着季書淮,嘶吼着撲了上去。
季書淮正在跟君臨打鬥,根本沒辦法顧及身後的情況,被野獸撲到在地。镪!吞天離手,落在地上。
君臨趁機一掌擊了上去。
季書淮被野獸撕咬,一條胳膊一隻獸撕咬,成大字形躺在地上,跟受五馬分屍的酷刑一樣。
君臨從天而降,一掌拍在季書淮的腦門上。兩指距離時,吞天和歸願一同飛了過來,擋下君臨的攻擊。
嘭一聲巨響,周圍掀起巨大的氣波。
季書淮甩開鉗制在身上的野獸,握住吞天再次迎戰。臉上不知道被哪隻野獸抓傷了,白嫩的臉蛋有一道口子,不過很快消失了。
身上狼狽不堪,破洞啊血垢啊,什麼都沾在身上,短時間内消失不掉。
他現在就像雪白的狐狸在泥巴裡滾了一圈。
看季書淮還有繼續跟君臨打鬥的力氣,站在青雲大殿下看熱鬧的真人,終于坐不住了。天音先下來,用毒攻季書淮,然後用腰間的匕首刺向季書淮。
他有蛇丹護體,天音的毒自是對他毫無作用。天音驚愕:“你竟然有避毒之軀!”
手腕反轉,毫不猶豫用匕首橫掃季書淮的脖頸。
“是嗎?你很驚訝呀,看來淩霄沒給你說我在幽靈禁地經曆了什麼啊。”
季書淮用劍擋下天音的攻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玉境下來了,用劍刺向季書淮的背後。幸虧,還有歸願。歸願擋在季書淮的身後,抵住玉境的攻擊。
到底是劍,就算有靈,也不抵有人使用。歸願撐了五秒,便被擊飛了,狠狠插在石縫中,劍柄瘋狂震動。也是這五秒,季書淮有了喘氣得機會,旋身跟玉境對打。
三道身影在殿前撕鬥起來,刀光劍影掠過青竹,竹影搖拽,分不清誰是誰。
打鬥的身影令人眼花缭亂,根本看不清誰占上風,誰占下風。
“掌門師兄,我下去幫他們!”玄機手持雙劍加入戰鬥,試圖扭轉僵持不下的局面。
以一敵四,季書淮覺得自己的戰績可以寫入史冊了。呂布才戰三英,他這可是四傑。
古有三英戰呂布,今有七傑鬥書淮。
想想他都想笑。
“還有心思笑,一會兒讓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玉境找準機會,趁着季書淮跟天音打鬥的空擋,一劍刺向季書淮。
季書淮躲閃不及,僵硬在原地,眼睛裡隻剩下刺向自己的長劍,那把劍刺進胸膛,他悶哼一聲,用另一隻手握住劍,劍刃刺入手掌,鮮血順着潔白的手腕流淌,染紅了衣袖。
他邪邪一笑:“原來鼎鼎大名的真人也會偷襲啊。”
他用力一掰,竟把玉境的佩劍掰成了兩段。
玉境錯愕的看着斷劍,又看向季書淮血流不止的手:“瘋子!我們沒想取你性命!為何要争鬥到如此地步。”
“把我煉成爐鼎,讓我失去自我,供你們玩樂,這跟要我性命有何區别?”季書淮步步逼近玉境,握住胸前的斷劍,噗嗤一聲,拔了出來。
鮮血流淌,傷口愈合。
他的笑容嗜血:“先讓我殺了你!”
眼看局勢不對,玄霜立馬在季書淮的腳下設下法陣,玉潇吹笛,引兇獸從法陣中鑽出來,狠狠撕咬季書淮的身體。
季書淮被兇獸困在原地。
法陣比人難鬥多了,季書淮走到哪法陣跟到哪,那些兇獸就跟到哪。玄霜和玉潇真的配合的天衣無縫。
季書淮揮劍砍死一隻兇獸,捂着耳朵:“死人别吹了!難聽死了!”
他們一擁而上,所有法器都攻向季書淮,雙拳難敵四手,季書淮被打了個落花流水,渾身是血,狼狽不堪。
季書淮趴在地上,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了。艱難翻了個身,平躺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鮮血順着傷口流淌,染紅了整個青雲大殿。
淩霄道:“乖乖束手就擒吧,對自己好點。”
“我季書淮誓死不從!我就算死,也不會成為你們的爐鼎!”季書淮嗓音嘶啞,整個喉嚨裡都是血腥味。
“不自量力,”淩霄嘲諷道,“天璇,啟爐鼎。”
天璇默念法咒,青雲大殿内的雲鏡碎裂,重組,變成一個爐鼎,金龍仍舊盤繞在兩旁,不過變成了青銅色。青銅色的鼎從天璇身後飛出,飛向季書淮。
季書淮持劍單膝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反抗,他想他是不是要死在這裡了。爸爸,媽媽,我恐怕……回不去了……
好想吃媽媽烤的小蛋糕……
好想再聽爸爸罵他混蛋……
回不去了。
那美好的一切都沒了。
銅鼎落在他的正上方,四周黑了下來。
啪嗒啪嗒——
下雨了。
雨砸在他身上,順着他的臉流淌,都是涼的,他也分不清,臉上的液體是雨滴還是淚珠。血和水混合在一起,染紅了季書淮的衣服。衣服的顔色本就淺,此刻被血水一染,一身全都是紅色,特别的刺目。
季書淮耳朵嗡鳴,強撐着站起來,結果,剛站起來,就吐出一口鮮血。臉上染血,蒼白疲憊,他仍舊強撐着這副破敗的身軀,看向從開始到現在都沒動過的罪魁禍首。
“淩霄,今日我若不死,來日死的必定是你。”
“我不會成為爐鼎。”
我要回家!我要回到現代。
“淩霄,待我再回青竹峰,我一定屠你們滿門!”
明明沒有風,季書淮的聲音卻震徹整個青竹峰。
淩霄輕蔑一笑:“垂死掙紮罷了。即使你有萬年煞氣護體又如何呢?還不是照樣被我們踩在腳下。好東西給了你,你也不會使用,你就是個廢物。”
“季書淮,被我們煉成爐鼎是你的命!”
“天璇,啟鼎。”
青銅鼎開啟,颠倒過來,深淵巨口對着季書淮,咆哮着要吞了季書淮。難以抵抗的吸引力,将季書淮的靈魂從地上吸到半空。
雨下的越來越急,季書淮全身濕透了。
睫毛上挂着雨珠,視線穿過蒼涼的雨幕,掃過每一個人,他要把每一個人都記在心裡,得意的,嘲諷的,面無表情的,志在必得的……每一個面孔他都不會忘記,他會刻在心裡,讓他們付出血淋淋的代價!
他不會成為爐鼎。
他不會。永遠都不會。
季書淮握住吞天,用盡全身最後一絲氣力,狼狽嘶喊:“時、空、遷、躍!”
他的腳下撕開巨大的縫隙,叫嚣着要把大地吞沒。那是吞天的空間位移術法!
淩霄臉色一變:“不好,快阻止他!”
君臨飛到半空,一腳踹飛銅鼎,而後落在季書淮身邊,抱住季書淮的腰,握住吞天,同季書淮一起消失在撕裂的黑洞中。
青銅鼎鑲嵌在青雲大殿的牆上,以銅鼎為中心向四周裂開,并伴随着巨大的爆炸聲。
“今日所受之辱,來日必将百倍奉還!”
季書淮的聲音穿透爆炸聲,破雲霄,震懾每一個仙風道骨的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