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沈韫瞳孔放大,他呼吸加快,整個人就像是忽然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震驚與屈辱交雜着在他體内遊走,她,她居然真的敢趁這個時候讓他下跪!
少年個高,站起來時又肩寬腿長,目測快一米九,可是跪下來時又和普通人有什麼不一樣?沒有驕傲,沒有自尊,更沒有所謂的優越。
他隻是像一條慘敗的喪家之犬,可憐的跪在少女腳邊,少女眼中盛滿挑釁地意味,原本平淡無波的眸子因為宋沈韫咬牙切齒卻又竭力維持體面的模樣而變得亮晶晶的。
“宋沈韫。”
溫窈伸出手。
宋沈韫疼的腦仁發麻,牙關緊緊咬着,全身上下都繃緊,所以當女孩那柔軟卻冰冷的手穿過他深黑色短發撫摸上頭頂那刻,他心口一個激靈,就像是烈日炎炎下忽然被當頭倒下一盆冰水。
他是個很會壓抑自己的人。
在所有人眼裡都是清冷而高高在上的。
哪怕溫窈窺見過他情緒微微失控的模樣,可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少年眼底滋生出确切的恨,盯着她就像是在看什麼仇人。
這個動作,太屈辱了。
對誰來說,都是很屈辱的。
就好像,他宋沈韫是一條狗。
而溫窈,是訓犬師。
正贊賞的撫摸着他的頭。
溫窈剛摸完,下一秒,指尖就傳來陣濕潤的刺痛,她擰眉,抽回自己的手,上頭沾染着宋沈韫的口水,她嫌惡地深呼吸。
宋沈韫惡劣地笑了,他單手捂着小腹以下,那裡依然是依然無法緩解地疼痛,可他還是笑了,眼尾染着病态的猩紅與瘋狂。
他就像是原始森林中隻會憑借着本能攻擊的劣等動物,在實在沒有任何反抗力量時,牙齒,就是最好的武器。
“咬死你。”宋沈韫道。
他看着少女白皙到過分的指尖上他留下的牙印,深紅色的,跟慘白的皮膚形成強烈對比,看的他還想要莫名再咬幾口。
溫窈從包裡翻出濕紙巾,快速擦拭幹淨,“瘋狗。”
宋沈韫邊緩着疼痛,邊還想說什麼,下一刻,他臉頰微側,愣在原地。
那沉重又清脆的巴掌聲扇起了他内心燃燃地怒火,他不可置信地偏頭向一側,臉頰上傳來的火辣辣疼痛,提醒着他,他被人扇了。
溫窈握着手腕,嬌軟的語氣聽上去還有點不高興,“臉皮怎麼這麼厚,打的我手好疼。”
人在極緻生氣之下,是會想笑的。
宋沈韫當下就是這種情感。
溫窈,打了他,還嫌把她自己打疼了?
按理說,宋沈韫應該已經在為溫窈想着後事了,他隻是短暫地因為被攻擊下半身從而疼痛到失去反抗能力,等他緩過這個勁,溫窈得罪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可他現在想的卻不是這些。
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激起的不單單是他的憤怒,而是他更多的記憶——
沒有考到第一名,被母親用衣架扇在臉上的屈辱。
沒有比過傅遠景,被父親用腳踹進泳池裡的羞憤。
隻是在吃飯時發出輕微的聲音,整碗米飯就順着他的腦袋扣下去,碗裂開後米飯順着鮮血流到唇邊的血腥。
那麼那麼多的疼痛,那麼多以愛為名的他的噩夢,他鄙夷而又厭憎的這一切,在他成年後具有幫助家族能力後就消失了,父母早已經不再打他,那些疼痛隻是長眠在記憶中。
可宋沈韫并沒有因此而感受到多少安心。
反而,他時時刻刻都像是浮萍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安遊走在他身體每個角落。
直到這一刻,熟悉又反感的疼痛再次落在臉上,火辣辣的,可他卻好像找到了那份安全感——
不。
這不是他。
溫窈看着地上那條可憐的瘋狗先是低着頭雙目失神像是在思考什麼,又忽然擡起頭,惡狠狠的盯着她,她懶得探究,更懶得再多做什麼,這一個巴掌,暫時就足夠了。
“再見,宋同學,祝你今晚有個好夢。”
溫窈拉緊衣服拿着包從宋沈韫身邊走出去,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幸而這部電梯一直沒有上人,所以宋沈韫的模樣沒有被任何人看見,他咬着牙,扶着電梯壁顫抖着雙腿站起來。
他從電梯出去,靠着牆壁,仰頭深呼吸一口,身下傳來的疼痛不再那麼劇烈。他掏出手機:“司機,來接我,地址發你。”
挂斷電話。
“砰——”手機砸碎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