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羁次前,馬蹄車輪磕踏聲連連……
“換車!換車!快去換車!匕入急報!”車上僖人喊道。
羁次門衛趕忙沖進院子。羁次門口,不等車夫停車,僖人縱身跳下,飛奔進屋,拿起一碗水一飲而盡。羁次内外一陣慌亂,不問緣由,匆忙駛出一輛馬車。隻一碗水,僖人立刻轉身大步流星,一躍上車……
夜半三更,商王子歸背靠着冰涼的玉磚池壁,兩隻臂膀展開搭在台階上,正于宮中沐房消暑沐浴。沐房外一名侍衛一陣腿腳麻利跑過十幾級台階,對着殿外一名侍女嘀咕了幾句,将一份密封的陰書遞給侍女。
“這……”侍女神情為難的說。
“啧,快去!“侍衛不耐煩地低聲斥到。
一名女官走近商王,跪下雙手呈上陰書道:“地方急報。”
商王眯起眼睛趕緊接過來。女官退下,商王将陰書封蠟碾碎,取出一枚牍片放在手心端詳,上書:
陰兵祟,屠匕入。七月初七。
池水撲通一聲,衮服下擺大袖掃過。
王歸已端坐在寝宮前廳台陛上。台下兩側公卿大夫已到齊。大臣們憂愁帶睡意,默不作聲。王歸開口道:“剛剛收到急報,匕入陰兵起,屠城。”
“匕入,匕入南邊有祝方兩萬顆人頭築的京觀。恐怕是和這個有關吧,”太蔔辭說,王歸和衆大臣看向太蔔,“如果确實是如此,恐怕匕入的陰兵規模之大,不是一般巫蔔能平息的。就讓老臣親自去吧。”
王歸問道:“這樣就足夠了嗎?”
“不夠,需要軍隊和祭祀用的器具。”
“要多少?”王歸問。
“六萬較為妥當。”太蔔看向嬴尹說。
“六萬,恐怕是,還是馬亞說吧。” 風公照回答太蔔。
擔任馬亞的辛衰接着話答到:“戍守王宮的禁衛軍,左師右師加起來還有一千二百餘人,都城山朝可以用來征召的國人已經大部分征去讨伐虎方了,剩下的大概不過三萬人,就算全部召集起來也不足夠。”
太蔔沉思,壓在桌上的左手反複攥拳,猶豫一會又說:“最少四萬人,不然不能保證軍士們能活着歸來。”
馬亞衰思索了片刻,答到:“從天邑商到匕入七百餘裡,期間有不少城邑,興許能湊齊一萬五千人。就算如此,隻在都城留下不到七千人的守備,實在太危險了。”
衆大臣紛紛看向王歸,王歸深吸氣,歎道:“諾,就從山朝征調兩萬五千人協助太蔔辭前去平息陰兵吧。如果沒有了百姓,予又是誰的君主呢?”
衆大臣向商王行禮。
“将兵的人選是誰?”嬴尹問。
“予看就讓卿事庸去吧。”
“唯。”勿庸作揖禮答到。
嬴尹接着說:“還請司徒且居計算撥發赈濟難民的錢财和用于軍隊開拔的軍饷,請宗伯又主持安撫民衆的祭祀以及禳災,太蔔辭臨行前也請先送幫忙喪葬的巫祝到我的湯沐邑來。”
“唯。”三人向嬴尹行禮。
“不過臣不明白的是怎麼會起陰兵呢?築京觀時明明是有巫祝祓除過不祥啊。該不會,诶……”太蔔示辭滿臉困惑。
“對了,前方軍報,拔伯和折公會師了。”王歸說。
“哦,那就好。”嬴尹點頭。
商王與大臣們在殿内商議着國事,一旁侍女拿着一根銅針挑撥快要熄滅的燈芯,火焰又重新竄起來。殿外蒼穹,蟄伏在夜幕裡,如同雄性們合聲哼唱,叙述王朝往昔的歌聲一般磅礴、遲緩的雲山,掩住上弦月一角。
滿月照在元帥權囚所率的商方軍營上,哨塔、圍牆隐隐能看到黑黢黢的輪廓。中軍大帳上,火光映出帳内屏風的影子。元帥權囚兩隻手撐着額頭,伏在桌案上。
“衆位大夫,有什麼計策嗎?”元帥說,語氣頗為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