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能把所有巨鼠一網打盡。
說幹就幹,當縱火犯!
兩人溜進一間空無一鼠的實驗室。搭制冰梯,爬上實驗台,經過一番搜尋,找到了一個裝有酒精棉球的玻璃廣口瓶和一個打火機。
玻璃廣口瓶比祁霁還高上一個頭,她和沈思佳合力把廣口瓶推倒,拔出磨砂玻璃瓶塞,用一根冰制的拐杖把瓶内的酒精棉球勾了出來。
單是一顆酒精棉球就比祁霁的頭還大,濃濃的酒精味撲面而來,揮發在空氣中的酒精不可避免地被機體吸入。
祁霁沉思:“吸入酒精後,你如果以時速二十公裡每小時的速度前進,算不算酒駕?”
沈思佳:“……你是不是有點醉了?”
沒想到她的酒量如此之差,眼見祁霁的臉頰已經開始泛紅,沈思佳趕忙讓她遠離酒精棉球,去通風處休息醒酒。
沈思佳從紙巾盒裡抽出幾張紙巾,對現在的她而言,一張紙巾就像一張單人床床單一樣大,因此連移動紙巾都費了她不少功夫。她把酒精棉球、紙巾依次相連擺開,形成一道縱火線,一直延伸到一摞書籍和筆記處。
随後,沈思佳抱起打火機,立起來的打火機高度幾乎到了她的肩頭,她使出吃奶的勁兒才終于把打火機的點火器按下去。
火焰“唰”的一聲高高燃起,舞動的火苗看上去比她的頭還大,差點兒燎了她的頭發。
她把酒精棉球點燃,随即轉頭就跑,跑到正在通風處休息的祁霁身邊,一起欣賞縱火的犯罪現場。與她們巴掌大的體型相比,眼前的火勢竟有火燒赤壁的氣勢。
書籍和筆記很快就被點燃,電腦受熱發出爆裂聲,火勢繼續蔓延。
“我知道這很莫名其妙。”沈思佳喃喃自語,“但我居然有一絲愧疚。我感覺我要害它們延畢了。”
她說話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帶着一絲感同身受的怅然:“如果有誰把我的實驗數據給燒了,我指定要和他拼命。”
滾滾的濃煙迅速擴散,很快被煙霧報警器識别,響亮而又急促的警報聲在安靜的實驗樓裡回蕩。
門外閃過幾隻巨鼠的身影,它們弓着腰,捂着嘴,正急匆匆地往消防通道的方向跑。
濃煙上飄,地面的空氣還算清新,這對站在地上、身高不足十厘米的兩人反而沒什麼影響。
經過休息,祁霁的臉色也緩和了些,兩人跟在逃跑的巨鼠後面,貼着牆壁小心翼翼地前進。
不過,現在的謹慎看上去似乎有些多餘,巨鼠們聽到火災警報,都急着逃生,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在消防通道的前面,一群巨鼠急得團團轉,摩肩接踵地擠作一團。
貼了封條的消防安全防火門如同被封印了一般,無論巨鼠們如何生拉硬拽,都紋絲不動。
突然,一隻個子稍矮的黑色巨鼠轟然倒地——它看上去像是哮喘發作了,五官因為痛苦皺成一團,呼吸氣短,不時地咳嗽,伴有嘶啞的哮鳴聲。
它身邊一隻白色巨鼠連忙扶起它,讓它坐起身,靠在自己身上,保持半卧位,表情焦急但動作輕柔地摩挲着它的後背,替它順氣。另一隻白鼠從倒地黑鼠的口袋裡翻出一瓶噴霧,讓黑鼠含住噴嘴,企圖緩解它的痛苦。
看着眼前的場景,沈思佳隻覺得毛骨悚然,還泛起一些别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此時,它們看起來太像人了,活生生的、有感情的、有同理心的人。
明明巨鼠們在殺人時毫不留情,那血腥的場景深深地印刻在沈思佳腦海裡,揮之不去,但是此時,它們在因為同胞受傷而擔心焦慮。
它們太像人類自己了。
沈思佳想起得知自己表姐死訊的那一個晚上,她感覺天旋地轉,心髒痛得像被鐵錘一下、又一下地猛擊。她哭了整整一夜,哭到喉嚨嘶啞,全身顫抖。
就在同一天的白天,她剛剛對一整籠的實驗組小鼠進行了收樣——她熟練地将五隻小鼠脫頸處死、解剖取樣,小鼠在她的手下慘叫掙紮,但她熟視無睹,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希望這一批實驗數據好看一些,好讓她在下次組會彙報上不至于開天窗。
她對死亡痛徹心扉,同時,她對死亡也不屑一顧。
她看過實驗手冊上的實驗動物倫理,她牢記要“負責任地”使用動物并且盡量減輕它們的痛苦,她在實驗動物紀念碑前真心地感謝它們為人類發展做出的犧牲。
但是,在這一刻,她深深地意識到,人類是一種多麼高高在上、殘忍而又可怕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