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北海,廣袤無垠,世人不知其廣,亦不聞其深。海洋隔開了北冥與中天兩方大陸,孕育着強大兇猛的海獸。它們蟄伏于深海之中,隐藏在巨浪之下,偶在狂風暴雨中向世人展露一線危險的深藍尾鳍,伺機吞噬渡海的行人。
兩方大陸相隔甚遠,唯有大型宗門才擁有跨海的傳送法陣,且動用一次需消耗大量玄晶。普通人渡海,自身靈力根本無法支持長時間使用飛行法器,隻能靠船北渡。
九寰通寶以玄晶交易和北海中的霸主達成了協議,唯有他們商行的船隻能平穩渡過滄溟北海。至于其他人,那就聽天由命了。
齊雲霄和聞琴在船上休整了一晚,第二日清早行至甲闆上。但見長空盡頭,朝陽冉冉而升,霞練萬道,鋪開海面千頃碧波。
齊雲霄活了三十年,前十年的記憶冥冥杳杳、不知歸處,後二十年足不出戶地待在青霞宗,何曾親眼見過如此蒼茫天地。聞琴更是看得目不轉睛,耳緣的翎羽輕輕顫動着,興奮極了。
一道濃重的陰影忽然蓋過船身,空中傳來猛禽的嘹亮唳叫,幾欲劃開碧濤。
仰頭望去,一隻通體金燦燦的大型靈禽舒展雙翼,從船隻上方急速掠過,掀起的勁風将甲闆上的人刮得東倒西歪。它的速度比北渡船快上不少,鳥背上亦站滿了人。一眨眼功夫,滿身金羽的靈禽化為天邊小黑點,繼而消失不見。
甲闆上的其他修士站穩身體,不斷發出欽羨之聲:
“是九寰通寶馴養的金翅鸢啊,飛起來竟這般神速。”
“可不是,乘一次老貴了。”
“據說它們一日便可橫跨滄溟北海,比北渡船快上十倍不止。”
聞琴仰望着天邊的黑點,一雙琥珀色圓眸亮晶晶的,充滿了向往之色。這樣強健勇猛的靈禽,是自己這隻生下來隻能供人觀賞、替人歌唱的寵物靈禽不能比的:“要是聞琴也有這麼大就好了,聞琴可以馱着齊師弟快點渡海!”
齊雲霄敏銳覺察到小家夥的自卑情緒,不禁揉揉他的金發:“你無需變成其他模樣 。你就是你,生于世間,自有你存在的道理。”
小家夥将臉縮在他的袖子裡,翎毛歡躍,在海風中微微張開,乖乖應了聲:“嗯!”
甲闆上除了他倆,還有不少渡海的修士。昨夜走得匆忙,郁從白準備的是普通船票,因而他們要和百人同擠一船。
吹了片刻海風,想帶聞琴回去時,肩頭忽被拍了一下。
齊雲霄回首,拍他的是個陌生修士,身材短胖,笑容和善:“這位道友,要去北冥玄墟域嗎?”
齊雲霄不明所以,想到青霞宗到處散布他的通緝令,莫非眼前人亦為此事而來?不禁面色微肅,颔首示意,右手悄悄按在了袖中小乾坤袋上:“是,道友有何見解?”
那修士卻将目光投向齊雲霄身側的金發少年:“他是你的靈寵嗎?”
齊雲霄心生疑窦:“道友有何指教,但說無妨。”
修士點點頭,左右張望一二,與他壓低聲音道:“道友,你不知道九寰通寶的少主正在大肆捕殺金翅雀嗎?被那位大人撞見的雀妖都得沒命,你怎麼還敢帶你的雀寵北渡!”
齊雲霄心下一驚,這和綠绮說的不一樣啊?
他很快反應過來,臉色微沉。青岚門的圍堵猝不及防,他二人走得又太匆忙,如今細細想來,綠绮為何要大費周章逃來中天青霞境?怕是對他們有所隐瞞。
聞琴翎羽瑟縮起來,怯生生地拽着他的袖子:“齊師弟……”
“嗯?”齊雲霄随意應聲,心中快速思索着對策。跳海這個想法一經出現就被自己否決了,以他的修為,再帶聞琴一起,跳到海裡絕對是十死無生。他轉念想到,北渡船行經周邊小陸地,他是否可以帶聞琴先行下船,避開那位九寰少主的搜查?
他的臉色幾經變幻,盡數落在對方眼中。那矮胖修士十分善解人意地遞給他一個錦囊:“看起來道友對北冥大陸的捕雀令并不知情。我這裡還有兩枚易容丹,便贈予道友吧。”
這份萍水相逢的雪中送炭,令齊雲霄心生感激,他正愁直接帶聞琴走會被船上的人扣下:“多謝!不知道友名諱?若我能帶他安然渡過難關,往後定登門道謝。”
矮胖修士微微一笑:“我姓憫,單名一個鶴字。”
憫鶴憫鶴,憐憫的憫,禽鶴的鶴。
齊雲霄将此人容貌記住,連房間也不及回了。他拉着聞琴行到船上一處無人角落,急切道:“聞琴師兄,如果綠绮騙了我們,那麼北冥玄墟域就危險了。我想服下這顆丹藥,在中途下船,先尋個藏身之處,再打探情報。”
他拿出錦囊之物,兩粒丹藥色澤微黃,撚之落下細粉,嗅來微香,是易容丹沒錯。
聞琴咬了咬唇,有些猶豫地接過易容丹,并不急着吞下:“可……可是,主人應該不會把我怎麼樣……”
齊雲霄揉了一把他的小腦袋,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我不管你那主人以前是什麼樣子,可是人都會變,萬一他瘋了,非要殺你怎麼辦?我的修為不足以護你,我們還是謹慎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