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世界上所有與智商關聯的測試中,卡卡西都可以輕松獲得碾壓幸村的分數。但在純粹的蠻力比拼上,幸村還是略勝一籌。
“放開我——放開!”卡卡西使出全身力氣扯回手臂,拼命朝街的另一頭移動,但他的腳隻是無力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滑。他不禁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養豬場待宰的牲畜,正發奮逃離這個瘋狂的屠夫。
“我拒絕跟你這種怪人一起出任務!你自己一個人去吧!”
“不可能!”瘋狂屠夫抓緊了手,扣緊的手指宛如鋼制鉗子,“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做的發型——你可别想現在抛下我!”
“我當然要抛下你!你這個發型太古怪了——我不想和這副模樣的你出現在同一幅畫面!這輩子都不可能!快放開我!”
“卡卡西——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在嫌棄我!我真的開始讨厭你了!”
“你讨厭我手還抓那麼緊!快松手——等等——你這是要去哪?”
幸村死死扒着卡卡西,一路将他拖行進理發店。大街上,不斷響起相機的重重快門聲正如實記錄下這一幕——隻是不知道這份關注究竟是源于幸村本人,還是這荒誕的一出爛戲。
卡卡西覺得這兩者根本沒區别。因為他已經完全被幸村拖下水,甚至,木葉第二天的頭條搞不好就是——震驚!木葉之鈎竟對路人強買強賣,複制忍者卡卡西能否承受幸村的重鈎出擊——
然後,他就也離身敗名裂不遠了……
光是想到那個場面,卡卡西就腳底發軟,幾近中風。
而理發店的金大師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兩人,正一帶一路地進入店内。金大師似乎猶豫了片刻要不要趕客,但看到幸村的臉上洋溢着喜悅,絲毫沒有要找事的氣勢洶洶,不禁松下一口氣。
卡卡西還在掙紮:“……放開我……幸村,我說——放開我!”
“絕不!”
幸村一路将他拖行至鏡子前,拉住他的肩膀,與他肩并肩,并排而立。眼看着鏡子裡即将出現的“林”,他激動得差點原地跳起來。但他的笑容很快僵在臉上——
“咦?”
“……”卡卡西心如死灰,閉上了眼。
“等等——”
“……”背後的金大師也坐立難安,縮在前台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對吧……”幸村終于察覺到異樣,“好像有些問題——”
“你搞反了。”卡卡西看着鏡子裡那兩個左右對稱卻毫不重合的發型,一針見血地指出幸村愚笨,“你把頭發的方向搞反了,我剛才就想提醒你——你的‘藏木于林’計劃失敗了。”
“什麼?!”幸村條件反射地回頭,在視野中尋找金大師的身影。金大師躲在一盆仙人掌後面,哭喪着臉,看起來正打算用仙人掌拍死自己。
“小哥,這是您自己要求的發型……您說過對此非常滿意……”
“嘶——”
幸村身軀一震,顯然沒料到這個問題會以回旋镖的形式打回來。但他終究是個忍者,而且是個眼疾手快且腦袋靈光(存疑)的忍者。于是,他眨眼間便化解了這份不知所措和手忙腳亂,并将其轉化成另一種氣定神閑和遊刃有餘。
緊接着,他雲淡風輕地向卡卡西指出自己慧明——
“對……對的!這是我的設計——我的巧思!畢竟,發型完全一樣就太沒意思了!總要有一些差别才能體現出我的獨特才智!所以,這都是我意料之中的微小調整,不足為道,不會影響計劃本身——”
金大師連連點頭以示贊同,差點要為他的英明決定鼓掌歡呼。隻可惜卡卡西突然幹巴巴地笑了兩聲,這兩聲笑刺耳似老舊自行車的緊急刹車,尖銳地打斷了這場喝彩。
卡卡西看向幸村——
“那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嗎?”他擡起手,手上是一張方才從文件袋裡取出的紙張。紙的正面畫着方方正正的表格,表格裡用工整的筆迹填滿了文字,表格的右上角還貼着一張2寸白底證件照。
“這是此次隊伍的成員名單——”卡卡西慢條斯理地解釋,“——你的那頁。”
“嗯?等等——你要做什麼——”
“還問我要做什麼……”卡卡西苦口婆心地勸導,“這你都看不明白嗎?”
“什麼——不——别——”
“你現在這副德行——我拒絕和你出現在同一個隊伍裡。”
“卡卡西——你——”
卡卡西慈悲為懷地宣布:“幸村,去死吧。”
嘶啦——
幾聲輕響,紙張化作形狀不規則的紙屑,像上下飛舞的撲棱蛾子,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幸村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紙片,又擡起頭看了一眼卡卡西,靈光的腦袋努力分析着眼前這一幕,直到他的眼神都泛出呆滞。
卡卡西則溫柔又耐心地看着他,好像一位金牌幼師。
可惜幼師僅對2-6歲小朋友具有物種上的優勢,而幸村無論是在體型上、還是破壞力上,都難以與幼兒園小朋友同日而語。
隻見幸村一躍而起,眨眼間碩大黑影撲來,卡卡西發出尖叫。
“幸村——閃開!别扯我頭發——也别撕我衣服!你是猿人嗎!快閃開!”
“絕不!”幸村一把将卡卡西摁在地上,一邊張牙舞爪一邊血口噴人,“我恨你——卡卡西——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會背叛我!我要咬死你!”
“等等——别上嘴——你冷靜一點——”
“絕不!我要冷靜地咬死你!”
“喂——别——你聽我說——”
卡卡西的聲音淹沒在氛圍焦灼的理發店内,這一刻,狹小的店内同時爆發出怒吼聲、撕咬聲、唾沫飛濺聲,還有琳琅的擺設依次傾倒的劈裡啪啦聲和踢裡哐啷聲,熱鬧非凡,碎碎平安。
而在這層層聲響之下,盛有仙人掌的花盆也從櫃台上輕輕一躍,輕巧地落在正縮在櫃台邊瑟瑟發抖的金大師頭上,金大師發出此生從未有過的凄厲嚎叫——
“啊啊啊啊你們兩個神經病要打到外面去打啊——我今天真是渡劫啊——你們要把我的店給砸了!”
“抱歉——抱歉——我馬上送他回醫院——”
卡卡西還在試圖解釋,但他的解釋很快被幸村呲牙咧嘴的恐怖宣言打斷——
“卡卡西!我真的恨你了——我絕對會恨你一輩子的!”
.
幸村的恨意大概持續了兩分鐘。以宇宙誕生到毀滅的時間尺度來看,這兩分鐘的确挺久的,簡直與人的一輩子相差無幾。
因為卡卡西又從文件袋裡取出另一張紙,看起來和上一張一模一樣,甚至右上角也貼着幸村的照片。
卡卡西耷拉下肩膀。“這才是正式名單……撕的那張是我寫錯的廢紙,本來也是打算丢到碎紙機裡……”
幸村蹲在馬路牙子上,嘴裡叼着剛從路邊拔的狗尾草,活像個染發又逃學的街溜子。他接過那張紙,從頭到尾看過一遍,才惡狠狠地用鼻孔出了一聲氣。
“原來你也會手誤寫錯字啊!”
“……看書看太晚了難免眼睛花……”
“說明你該去配老花鏡了!”幸村嘟哝着嘴,把腦袋撇向一邊。
卡卡西歎了口氣,伸手在幸村頭上重重拍了兩下。幸村沒躲。那幹枯又毛躁的觸感紮在皮膚上,為卡卡西的心情帶來些許不快——
連手感都變差了……卡卡西悲哀地想,難道他以後真的要忍受幸村以這副鬼樣子出現在他面前嗎?
簡直天塌了……
“你能去買頂帽子嗎?”他誠懇發問。
“我拒絕!”
卡卡西無力地點點頭,目光投向街對面已成一團糟的理發店,金大師正急得跳腳,對着一名巡邏警官大肆渲染他們兩人的惡劣行徑。警官一邊對着金大師連連點頭稱道,一邊拿出一個小本如實記錄下這位目擊證人的證詞。
卡卡西眼中光彩盡失,他努力說服自己接受現實。
警官終于安撫好了受到極大驚吓的金大師,來到卡卡西和幸村面前,手上的小機器吐出一張紙條。
“别緊張,你們隻是尋釁滋事,又不是聚衆寫黃文……情節不算嚴重,就不拘留了,但得跟我來警局做筆錄并接受批評教育。”
卡卡西麻木地點點頭。這是他為人三十載第一次留下案底,他對這種經曆相當陌生且不适應。幸村卻不然,這并不是他的第一次被捕,而他向來對這種事熟稔于心——
于是他早有預料地站起來,正義凜然地看向警官。就在卡卡西詫異他這次認錯态度竟然如此良好的同時,幸村的手指卻率先朝向卡卡西的腦袋。
幸村呲了呲牙,惡人先告狀。
“我是良民——是這個叫卡卡西的惡霸先鬧事的!我根本不認識他——所以罰款應該由他來交——”
頓時,惡霸卡卡西的心髒抽了抽,劇烈的酸澀感和委屈瞬間湧上心頭,說不清、道不明、更言不盡的複雜感受在腦海中不斷翻湧。這份情緒幾乎要将他的理智壓垮、将他的邏輯繃斷。
卡卡西心裡突然莫名地很難受,難受到無以複加,難受到痛苦難耐,難受到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所以他幹脆給了幸村一巴掌。
啪——
酸澀感消失了。邏輯和理智回來了。卡卡西爽了。
然後,這個鮮紅的巴掌印被警官認定為“是卡卡西先鬧事”的有力物證。再緊接着,這份尋釁滋事的罰款,也的确變成由他來交——
不管怎樣,那一巴掌的确是扇爽了。
卡卡西簡直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