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惜敗。”穆遠顯得興緻不高。
“咋了?臨場發揮有問題?”肖然問。
穆遠搖搖頭:“本來挺好的,壞在最後的那個什麼自由提問環節上。提問的那個人是一個馬上就要畢業的哥們,上來就問向南輔修着經管學院的雙學位,還要來競選學生會主席,是不是對大家的不負責任?他打印了咱們系和經管學院的合并課表,現場發給大家,認為陸兒沒有額外時間進行學生會工作。然後他又說陸兒的參選借助了很多外系的力量,也是對其他人的嚴重不公平,接着又說起來系版的那篇帖子是從經管學院轉過來的,因此也有借助水軍影響輿論的嫌疑!”穆遠歎着氣,“我就說讓他找個人問幾個有利的問題,把時間拖過去就完了,他偏不。”
“對方這是有備而來啊?幾個問題都提的夠狠,感覺有什麼私人恩怨啊。”肖然納悶。
“對啊,而且我總是感覺這個人特别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穆遠使勁的在回憶裡面翻找。
“有現場的照片麼?”肖然問。
“有的,我今天下午用他的相機照了不少,來翻一下。”穆遠打開數碼相機的相冊,一張一張倒回去。
“這人,好像也是咱們系學生會的。我去年主持系一二九大合唱晚會的時候在後台見過他。”肖然指着顯示屏說。
“噢!我想起來了。”張瑞傑經提醒,腦海裡一下子閃過一個片段,“這,這是交流會那天,就是那個候選人發優盤發絲巾那天,所有的東西是裝在一個紙箱子裡面的,這個人是負責搬箱子的。”
“那就是說,咱們搞成了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局面?”
“…看來如此。”
幾個人覺得索然無味起來,大家就這樣默默的走了一段。
“咱們去找一下向南吧,他現在應該不好受。”肖然打破了沉默。
“去哪找他?”
“我知道他有時候就會去遊泳館前面的平台吹風,去看看。”
“也行。”
“你們倆去吧,我回宿舍了,腰酸背痛。”張瑞傑給自己開了小差。
穆遠和肖然抵達遊泳館平台的時候,夜色蔓延,繁星點點。遊泳館台階上,坐着一個少年,手中握着一個藍色文件夾,很認真得寫着什麼東西,眉宇間透着倔強,沒有意識到肖然和遲誠的到來。那個藍色文件夾肖然認識,是陸向南的個人大事記。每當有什麼值得紀念的事情發生,比如他獲得全國一等獎的時候,他會寫一篇感受,然後和獎狀一起夾到這個文件夾中,這本厚重的文件夾被遲誠戲稱為“陸向南發家史”。
看着一絲不苟的陸向南,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感覺到今天晚上多慮了。他們相視一笑,沒有打擾陸向南,離開了遊泳館。
畢業前夕,肖然終于忍不住了,問陸向南那天晚上到底在發家史上寫了什麼。陸向南很不好意思的笑了,把大夾子打開,翻到那一頁。
肖然瞪着醉眼,看到那頁放着一張競選時的宣傳單,背面寫着: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定風波?”肖然舉起啤酒杯。
“蘇東坡。”陸向南和肖然碰了一個,一飲而盡。
陸向南肉搏學生會主席的經過,大緻如此了。非要把時間線拉長,這件事兒還有一個小後續。
過了若幹年,一次機緣巧合,陸向南、肖然、穆遠和遲誠在加州碰面了。當時肖然碩士畢業,正準備啟程回國;陸向南博士畢業,收拾行囊來加州工作;穆遠拿了個普林斯頓的MBA offer,前來入學報到;遲誠結束了在南美州厄瓜多爾擔任水電廠的工程師一年半的外派,在舊金山轉機回國。仲夏時節,四人從天南海北聚到一起。
他們從加州南部一路向北,遊覽了星光大道和環球影城,一起去看了湖人隊的比賽,坐在場館的最後一排喊着科比MVP,在優勝美地搭帳篷過夜,看浩瀚的銀河劃過酋長岩頂端。
機場臨别,陸向南已到目的地,穆遠坐晚一些的航班飛美東,肖然和遲誠在國際航班站台登機。待行李過了安檢口,後面的人流已經擋住穆遠和陸向南的身影,肖然猛地轉過身,大聲向
安檢通道外面喊:“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
遠遠地,他聽見外面兩個人大喊着回應:“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回聲激蕩在航站樓的上空。
遲誠過來,扶着肖然的肩:“走吧。”
肖然擡頭看遲誠,發現他的眼眶也紅了。